第三百一十二章 缘不可解(1/2)
霍岸走时,常千佛去送了。
乃是感激他在穆典可中丹鹤毒之后,携她半死之躯辗转求医,屡受顿挫,且遭遇多方势力数度截杀,仍不曾放弃那一点微渺的希望。
如无他与穆子衿这份坚持,自己当年在滁州负气一走已铸成此生难挽之憾恨。
故人向南。
南渡头有塔,逾百年矗立此间,静看人世间聚散离合。
雄健黑马踩踏着孟冬枯折的衰草,自兹远行。折道西向时,恰逢夕阳一沉,一人一马便径直踏进了那半轮衔山红日中,呈一个淡黑的轮廓,渐模糊了。
梅陇雪大哭了一场。
她在人情世故上一向钝,但不意味着什么都不懂。
自她受金雁尘之命南下追随穆典可,昔日师与伴皆远去。再至后来与穆沧平短兵接,千羽身死,耀甲耀丙遭屠,她心中是有凄惶孤独的。
也是因为钝,只有模糊混沌一些感受,并未形成具体的认知。
经年累积,今因霍岸的离去,全都牵引了出来。
苦菜花拿着梅陇雪最爱吃的酱肘子在她眼前晃,竟也不能引她分心看一眼。最后苦菜花也哭了,不知她是想起什么人,抑或感念起哪件旧事。
穆典可抱着吃饱熟睡的小居彦坐在檐下晒太阳,目光落在枝叶凋尽了的梧桐树干上,静极。
正因深谙死别之痛,故感生离之幸。
只要人还活着,就总有相逢一日。
***
十天后,是韩一洛与詹雨的婚期。
此时距离詹家上一次嫁女还不到半年。
两人结缘,也是因詹露的婚事起——詹雨送妹妹出嫁去蓝田,留住期间上附近南山上采了几回药,得以与韩一洛相遇——距今也不过三个月。
南山派的李掌门扛着从山上采的半筐野核桃上门,说要给二徒弟提亲时,穆典可快把下巴跌掉。
在常奇的描述里,詹雨是个痴于医道而清心寡欲、不问红尘的半尼样人物,居然与韩一洛头回相见,且是在十分不愉快的情形下,你来我往几句顶上,就把终身给许了?
常千佛分析:“许是詹雨打小受男孩子们追捧,所遇之人皆顺着她,故偏爱一洛身上这股子天地不拘的浑劲儿?”
这也行?
后来居彦的满月礼上,穆典可远远瞥见过詹雨一眼,确与想象中形貌不大一样。
分明主意坚定,特立独行一女子,却天生一副柔弱样貌:莲瓣脸上一双楚楚动人的翦水秋瞳,唇是笑唇,微一抿,生生无限意,教人心底怜。
常奇说詹雨是常家堡第一美人,此言不为过。
詹老大夫三个儿子有两个外放了,唯独在身边的老大詹启明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嫁出去了。
一家人便同李书芳商量,能否让韩一洛入赘。
韩一洛虽不跟李书芳一个姓,却是襁褓中叫他从洛水便捡回来的,夫人张芦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等同夫妇俩半个亲儿。
李书芳自是不愿。
却答应小两口婚后可长住常家堡,偶尔回南山看一眼师父师娘即可。
毕竟南山派是真的穷。
想仿常家堡药庐的规格在南山上给詹雨建一座药室,恐怕韩一洛只能提着落鹄棍步他师叔施叠泉的后尘了。
那是李书芳万万不想看到的。
至于婚礼想在常家堡办?江湖儿女不拘礼法,何况省钱。
大婚三天后,南山派一行启程返长安了。
李书芳因有件事要私下请教常千佛,故特意来梧院向夫妇二人辞行一趟。
穆典可这才晓得,施叠泉被自己断了在平城的生意路子后,竟丧心病狂地跑回南山洗劫了一番——难怪李书芳头回上门,竟只拿得出半筐核桃。
提起施叠泉,李掌门一肚子怨言。激动下,将一贯敦厚质朴的风采丢去了八千里外,唾沫横飞地骂了得有小一刻,顺带斥韩一洛,
“这小混账!竟和那弃徒眉来眼去,两个人有说有笑!那弃徒还想抢他去给自己当徒弟,我教养大的徒弟为什么要便宜了他——是什么时候有的交情?”
事过有日,以李书芳较真的性格,定是逼问过韩一洛不止一回了,此番只为再证。
常千佛遂笑,“交情断然无的。三年前施叠泉受雇于人,于滁州城外荒郊上堵截内子。一洛仗义相助,与施叠泉大起干戈,却不知为何,反得了他赏识,其后多番纠缠,欲纳他为徒。一洛不愿,但因其是师前辈故,也不好翻脸。”
又说,“施叠泉如此锲而不舍,倒是让人意外。料想此人横行一生,虽则艺高,膝下无一成器徒儿,定是有憾罢。”
这话简直说到了李书芳的心坎上。
教养出肖钰和韩一洛这两个人品武学都好的高徒,是他生平最为骄傲的两件事其一了。
想当初同一师门学艺,他真的是哪哪都不如施叠泉,不起得像石头缝里的小野花似的。哪想到老到老光景,居然也有受人羡慕的份。
“要走正道啊。”忆昔往事,李掌门感慨万千,拍着常千佛的手语重心长说道。
穆典可想笑又给憋回去了。
常千佛倒是一脸受教模样,“老前辈教诲正是。想那施叠泉少年扬名,绚烂一时。可惜走了歪门邪道,空有一身好本事,却致如今声名狼藉,人人喊打。将来只怕也不得善终。”
说到这里,李书芳就伤感了。毕竟同一门下学艺多年的师兄弟。
“哎——”李掌门一声长叹,因被施叠泉从床板下搜刮去仅有的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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