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浣纱楼(二）(2/2)

殊不知晋严那小子甫一把这些事告诉自己时，刚刚喝下的美酒尽数吐光，不知这次再度回忆起来，半个时辰前一时兴起品尝的几片糕点还能不能保住。

可是他那滑稽而不自然的表情活活像是在吓唬未成年的小孩子，只听他幽幽道:“三灾九难，又称慈悲裟椤咒，中咒者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被拖进灭寰结界，遭受非人的折磨。就其中之一‘生吞活剥’而言，需得中咒者剥去所有衣裳，躺在烙铁般的梅花桩上烤得浑身火热，浑身就像是要蜕了一层皮一样，再被巨大的凶鸟灭蒙一口吞入腹中，那灭蒙鸟若是未经驯化，专吃腐尸，胃里尽是腌渍，简直不堪入目，待在它胃里慢慢囫囵，再随着呕吐物一起呕出……真是想想都觉得无法忍受啊。这还只是灭寰结界内一个最普通的惩罚，要说血腥，还有那‘铁树开花’，乃是……”

离昱抬手打断他一如滔滔江河一泻千里的侃侃而谈，回过头来，鼻如悬胆，鼻尖凝着一点清辉，如雕刻般精致完美。

“看来晋严那小子文采是越来越好了，不过这三灾九难与佛族又有何关联？”

沧月深吸了一口气，越发猖狂的皎月堂而皇之悬在他们中间，可听了他的话却倏而缩回了云层里，再也不敢出来抛头露面，顿时周遭阴翳，宛若披上冷霜。

沧月道:“凡侥幸从灭族之殇中逃出者和被废黜的堕佛，生生世世种慈悲裟椤咒，受非人之苦，直到湮灭，不得挽救。”

离昱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了鲛人一族所受的诅咒，果然这天地下最害人的，不是一刀下去给你个痛快，而是给你下个诅咒，死不好，活不得，生生世世受其拖累，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世间阴毒，叫人齿寒。

若那颗佛珠果真是佛族遗裔，即使身负通天异能，想必恐怕也定然命不久矣，不知为何却偏偏要执着于世，遭受这非人痛苦？

离昱仰起头，月光倾洒，棱角分明的五官和白皙的脖颈之上宛若笼罩上一层细碎如银的薄纱，头顶上佛铃之叶飒飒作响，和着远处婉转鸟啼，仿若上清宫天然的夜曲。

紫藤殿内，青铜灯余光灼灼，一览无余铺撒在他的玄靴之上，整个人如同沐浴在一片灿烂霞光之中，背后是幽远而清冷的铅黑山峦，如同驼峰般波澜壮阔，连绵起伏。

“沧月，你爱过别人吗？”

离昱这话问的蹊跷，语气又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沧月浑身一震，忽然抬头抿嘴而笑:“爱自然是爱过，不过都是露水夫妻，罢了罢了，也都不值得一提。上神问这个作甚？”

离昱平静地摇头，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梦呓，可是脸上转瞬即逝的一抹失望还是被沧月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点漆般莹亮的双眸隐藏在黑夜里，话语似化不开的浓漆般忧伤:“我大抵，曾经爱上过一个人，很爱很爱，甚至想把自己的心剖出来交到她手里，可是，我却把她给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