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接踵而至(1/2)
文初的确在行笄礼,一个人的及笄礼。
没有主人正宾,亦无有司赞者;没有采衣罗帕,亦无曲裾深衣;没有钗冠礼服,亦无佩绶礼器……
她唯一有的,便是一支木簪,县城里五个铜板买来的。
持着木簪,轻哼礼乐,以指梳发。
绸缎般的青丝在她指尖流泻着,这发髻挽的实在算不上好,文家没有女性长辈,却多的是梳头上妆的婢子,她从小性子惫懒,有人操持便也两手一推,哪曾想到会有亲手梳发的一日?
“反正没人观礼,”将木簪往上一插,十分怡然自得地摸了摸发髻,“唔,还挺牢靠的!”
“噗——”
一声若有似无的喷笑。
文初猛地扭头,“谁?!”
目之所及,却无一人身影,远方是一片荒芜的黑暗,几座帐篷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看不明晰。文初皱起眉来,刚才躺着的时候,便隐约听见人声,被狂风吹的呜哩呜噜的——她耳力太好,时常会听见这般杂音,便只当是大营里传来,并未在意。
可紧跟着她话音落下起了一声短促闷笑,这便不能不让她怀疑了。
附近有人!
会是什么人?自己这般耳力尚听不清对方话语,显然离着的距离并不算短,可对方却将她所说所为一览无余!
沉吟少许,她渐渐定下心来,老爹说过,“临阵对敌,最怕阵脚自乱;自乱,则不攻即溃!”既然弄不清对方恶意善意又或仅是过路,那么敌不动来,我不动!
沉然一笑,转过了身躯。
撩起衣摆,向天一跪,“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双掌齐眉,深深一拜下去,完成了自己的及笄礼。
笄礼已成,也便无需再呆下去,文初起身向着原路返回。
这一路走的并不快,依旧保持着来时散步般的姿态,步履缓慢,悠然自得。然她心中的警惕并未丢失,即便对方并未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她始终侧耳倾听,留意着周遭的一切动静。
嘎吱,嘎吱,窸窸窣窣的响动落入她耳,乃是凌乱的人群踩在雪地中发出的脚步声。
子时都过了,怎么会有人往这边来?文初顿住步子,只觉得今晚实在是不寻常,除夕夜里,兵卒将士不在大营守夜狂欢,却一个接一个地跑到这荒僻的边缘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再耽搁,抓住身边枯枝向上一跃,隐入了黑暗之中……
“听没听着有什么动静?”来人四五个,尽是兵卒打扮,背上背着巨大的麻袋,深一脚浅一脚地留下远远的脚印,没一会儿,又被纷纷扬扬的雪给埋了起来。最前头的男人停了一下,有些慌张地四处看,“他妈的,不是有鬼吧?”
“得了吧,就你耳朵好使,别疑神疑鬼的——赶紧走!前头就到了!”这些人的目的地正是文初方才远眺的营帐处,四下里黑漆漆的,他们也不点灯,摸索着进了其中一个帐子。帐篷应该废弃了多年,风吹雨打之下,破破烂烂地透着孔洞,有风顺着孔洞漏进去,扬起一地空荡荡的尘埃,“呸,呸,大哥,你怎么找着这地儿的?”
“别提了,老子晃悠了两天,才探到这地儿来!真他妈偏啊,鬼影儿都没一个,”背上的麻袋往帐里一丢,“都给开个口儿啊,可别憋死咯。”
“知道,大哥,他们醒了怎么办?用留下点儿吃的不?”
“都喂了药了,甭管,饿个几天死不了……”
声音渐渐远去,四下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和静谧。
文初等了一会儿,才从营帐后走了出来,听他们口中意思,麻袋里应该是人!她略一思索,便扭身进了帐子,又黑,又脏,这就是她的感觉,厚厚的灰尘往鼻子里灌,她咳嗽着挥着手,在黑暗中摸索到角落里,这五个麻袋前。
里面的确是人,第一个麻袋解开来,便露出了被塞着嘴五花大绑的男人,她看不清这人的脸,只摸着身子骨年纪应该不大。再解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所有的都是十三四到十七八不等的年轻人,如刚才兵卒所说该是喂了药,正昏迷着。
心下转动,已经猜到了这正是云中县里丢失的少年。
真是好精明的心思!趁着送葬的队伍,将少年藏在棺材里,运出云中县,再经由休沐结束的丁司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军营来。
她边冷笑着边解开第五个麻袋,猛地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唔唔唔唔!”
文初吓了一跳,“醒着?”
这人立即点头,“唔唔,唔唔。”
黑暗中,这人的眼睛不断眨着,伸长了脖子往她跟前儿凑,显得十分之急切。文初会意,扯下他嘴中布条,听他长吸了一口气,还没说话,被灰尘呛的连连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小、小生……咳咳……”
文初摆摆手,“你可是那个书生?举孝廉的那个?”
书生咳了老半天,总算缓过口气儿来,“恩公慧眼!小生李勤舟,字文勉,云中县人士,举孝廉一说乃是乡亲抬举,小生只望能效仿县令大人,为民请命!今承蒙恩公施以援手,不至让小生抱负无门,感激不尽,未知恩公字号……”
他许是想作个揖,抬了一下手没抬动,只得五花大绑地缩在麻袋里,侧躺着,拿那双亮晶晶的眼看着她。文初被看的有些傻眼,这一通字正腔圆的絮絮叨叨,配上此情此景,实在让她措手不及。
于是怔怔答道:“不回。”
书生闻言大赞,“明察守正,奉公不回,好字!”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