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中篇【1】(1/5)
1.
我至今也忘不了那天晚上同红头罩先生的对话,也至今未能知晓自己对于他的一番见解究竟持有怎样的态度。是肯定还是否定?我曾长久地为这个问题而困恼,后来却再也记不清一切初衷的样子。于是便哑然,原来时光总会以这样的方式夺去你的所有。
而如今我唯一能记得的是,那天凌晨同他告别的时候,我望着他的背影,想到的却是杰森。
他们太相像了。
同样的孤独。同样的倔强。同样的不对哥谭怀抱以爱,却始终怀有一颗温柔的心。
我有那么一刻希望他是他,却又庆幸他不是他。人永远不擅长直面自己的真实感情,他们会羞涩,会脸红,会感到难堪,会磕磕绊绊不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因此,面对陌生人时所吐露的故事,往往比亲密之人吐露得更多。因为可以毫无顾忌,因为不需要困扰会得到拒绝的答案。
愿您安好。尊敬的义警先生。
我搭乘这座城市最早的一班巴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拿着芭芭拉女士留给我的卡片,我思忖再三,最后选择把它当做书签夹入了我的旅行日记。
时间的磨盘把刻骨的回忆碾得粉碎,却在一次次的打磨中,使得感情变得悠久绵长。
多少年来,人们习惯了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传达爱意。对人,对物,对城市,爱永远一视同仁地包容他们。它虽然有时偏颇盲目,但从不是可鄙而卑贱的。在来到哥谭之前,我未曾想过要隐藏自己的爱去生活。直到我遇见了杰森,被告知了哥谭无爱的法则。
我第一次因为爱而在旅行中为一个城市长久驻足。为了探求这里不同于别处的爱和它存在的方式,也为了靠近一个孤独的灵魂。
尽管后者才可能是让我甘愿留在这里的最为重要的原因。
我一直认为爱是人的天性,自然的天性。否认爱的同时,也就否认了人本身所具有的自然天性。而失掉了爱,人同冰冷的机器并无差别。我不愿相信爱是为这个城市所不容的,也不曾相信这个城市是不被爱着的。然而当我询问哥谭的人们关于爱的问题时,他们会犹豫着说上一句我爱我的家人,但我不知道我谭。就好像他谭本身分离的,好像他们是一直生活在个人的家庭的小世界里,而哥谭的世界,他们从未涉足。
我曾以为这些没有否认爱的存在的回答,可以证明哥谭无爱这一法则的错误,可我很快发觉,他们虽然没有否认爱的存在,但却从未谭的关系。对于哥谭人来说,他谭分离的。因此,我又怎能否认哥谭本身不是无爱的呢?
我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甩甩头暂时放下这个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我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纵然一夜未眠,生活依旧要继续,工作自然不可随意丢弃。我换下身上染血的衣服,放进盆中浸泡。路过卧室的镜子前,无意间瞥见身上斑驳而繁多的伤疤,我只看了一眼便转头将注意力放在衣柜上。
这是我在哥谭生活的第三个月,时间已至夏季,就算哥谭靠近海岸,也依旧是炎热的。我在衣柜前长久沉默,暗暗想着该去买些轻薄的长袖衣服备着,而最后则选了一件不算太厚的连帽卫衣换上。
每个人都喜欢展示美好的一面,会有意无意美化过去,没人喜欢自爆劣迹。我当然也不例外。之前分享旅行趣事的时候,我没有同杰森说起过任何旅行途中的麻烦,但任谁都会知晓一个人的徒步旅行究竟有多么危险。就像肩膀上捆绳的勒痕,手臂上狼的齿痕和小腿上无毒蛇的咬痕。即便我不承认它们也会存在,明晃晃得如同制作糟糕的勋章,昭示着这场旅行我究竟付出了多少。
然而作为成年人,我和杰森都很清楚,有些话当说不当说,有些问题该问不该问。正如毁容可能是大多数女人的灭顶之灾,因此身体上的任何一条伤疤,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也绝属禁忌。但我在意的终究不是这些,也未曾隐瞒。只是他既然不曾问起,那么我便不说。与人相遇时所维持的微妙平衡,也是旅途所需的。
来到咖啡店里,电视里正在播放当天的新闻要点。店主先生在看到我进来后,招招手叫我过去。他指着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报的新闻,问我说那个人是你吗?
我看了眼那个在夜翼的帮扶下抱着女孩慢慢走下楼梯的黑发女子,因为是夜晚的缘故看不清她的衣服上是否沾染了血迹,不过这样也好。想起昨晚的情景我仍然心有余悸,面对店主先生的询问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然后我便在他关切的嘘寒问暖中被赶回家休息了一天。
感谢店主先生的宽宏大量。我洗完衣服后爬到床上开始补觉,头脑昏昏沉沉间想到自己大概成功避免了在咖啡店闹出“请问您的热咖啡需要加冰吗”之类的大笑话。精神松弛下来,疲倦却如海浪涌上来。旅行中我始终记得,时刻保持体力是继续前进的基石,因此从来不会强撑着走上很远。在心里确认了一遍房门已锁,于是我不再挣扎也不再设防,干脆抛开自己疑惑已久的问题,忽略掉为何哥谭谭这样的漠不相干的议题,兀自沉进梦里。
再醒来时临近傍晚,我伸了个懒腰,揉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到厨房给自己加热了两片面包。无所事事总会让人变得懒惰而倦怠,我借着凉水洗了洗脸,感觉终于清醒了一些。抬头看了眼挂钟,见还没到咖啡店停止营业的时间,便换好衣服准备去值一次晚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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