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乱·凉王朝(1)(2/3)
地上。数十名第九区的士兵沉默地围住她,她不敢抬头,只看见他们黑色发亮的军靴沾染上地面上的卑微尘埃。她不禁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一名军靴上绣有银边的人走到她身边,蹲下。她看见他青金石一般颜色的眼眸,以及冰冻般的冷硬神色。她屏住呼吸。
那个人与她对视一眼,然后突然单膝跪下,垂头。这就像一个信号,周围数十名士兵同时立刻朝她下跪,膝盖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砰”的声响。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王要见您。”那个青金石眼眸的人说,声音中带了抑制不住的狂热。
她从第九区进入第八区。第九区的士兵换成了第八区的士兵。黑衣镶银边。
她从第八区进入第七区。第八区的士兵换成了第七区的士兵。灰衣镶白边。
她从第七区进入第六区。第七区的士兵换成了第六区的士兵。青衣镶蓝边。
......
她进入了王权区。
身上早就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她穿上了她从未见过的轻薄白衣,披上纯白的披风,腰部坠饰了一条金色的腰带。头发披散下来,被烫成波浪状,上面点缀了一颗颗小小的白色珠子。她倚靠着柔软的靠垫,狼吞虎咽地吃用精致的小碟子盛装的酥饼。
第九区的人在她的车前下跪。
第八区的人在她的车前下跪。
第七区的人在她的车前下跪。
......
第一区的人在她的车前下跪。
她头一次感受到,权力与身份的荣耀,是如此的美妙,如同一杯甘美醇厚的鸩酒,沉沦亦是欢愉。
王殿。
殿堂中十分安静,只剩下一阵阵指节叩击扶手发出的“哒哒”声。
她独自走入空旷的大殿。纯白的石柱排列,支撑着高高的穹顶。黑白玉石铺设的地面如同明镜,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可那真的是她吗?
那个美丽又高贵的少女?那个满身灰土的第十等?
她摸了摸自己锁骨上的烙印,又感受到一阵惶惑。王,召见她,是为什么?
“别动。”声音清冷缥缈,仿佛终年积起的冰雪,却又如同刀剑一样,锋利地撕扯她的神经。
她僵立着,隐秘的渴望在敬畏中流淌。
她低下头,听到脚步声步步逼近。衣裙摩挲,沙沙的响声遮掩不住剑锋在玉石地砖上拖动而发出的刺耳的嗡鸣。她并不曾见过这样的器具,但她听得出,那是一种锋利又可怕的东西。
她看到了绣着金色纹路的赤红鞋尖。她感受到一只冰冷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的右手,放在那器具的握柄上。剑被举起。
“抬头。”王说。金色细链斜坠,王身上披着厚重的红色披风,戴着金色的面具,眼尾处拉出一道暗红,闪光的钻石自面颊向下连成一串,如同晶莹的泪水。
王的眼睛是纯粹的红色,平静,或者说空洞,就像反光的红宝石。
剑锋,被王抵在自己的心口。
王的另一只手握住剑刃,黏稠又辛甜的献血顺着王的手臂,“嗒”,“嗒”,滴落在黑白玉石的地砖上。
王抓住剑,一点点将其没入自己的胸口。血染红了白金双色的礼服。
她的衣裙被冷汗浸透,浓浓的血腥味冲进鼻腔。空旷的大殿,沾染上一点点原始的,迷人的,瑰丽的,香醇的血色。
她突然清醒过来,心里一阵扭曲的喜悦。
杀王者,为王。
众所周知。
她急不可耐地配合着将剑送入王的心口,剑尖从王的后心穿出,血色妖娆地痴缠在剑身上,却不曾染上半分悲哀。
她猛地抽出那把剑。王向前扑倒,她下意识接住王的躯体,随即将王嫌恶地抛在一旁。
她高声说:“旧王已死!”
士兵急匆匆地走进来,急匆匆地拖走了旧王的尸体。没有人抬头看一看她,没有人发出声音,没有她预料中的祝贺。就像她已经成为了某种象征,某种虚假的纯粹的高大的可怖的形象,而不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生生的人。
她这前半生,不算个人,而只是一个“第十等”。
难道她这后半生,也不能成为一个人,而只能是一个“王”吗?
王突觉一阵恼火。
“那个人,杀了他。”王随意用剑一指,恶意命令。那个士兵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的同伴杀死了。
王感受到一点点安慰,快感从脚趾一路酥麻攀延而上,像菟丝子一样,缠绕扎根在王的心里。
生杀予夺,肆意妄为,这是王曾经想都不曾想到的。果然,成为王,就不必再悄悄渴望着去做一个人了,王,是比人更高的非人的生命。
“别动。”王说。她提着剑,剑锋在玉石地砖上拖动,发出的刺耳的嗡鸣。
她想了想,说:“抬头。”
然后,她看到了一张张相同的脸,不是指相貌一样,而是神色一样。敬畏,恐惧,冷漠,麻木。
她本来想问,这锋利的物件是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
她提起剑,用力捅进站在她面前的一动不动的士兵们的心口。
血色沾满了王的肌肤,染红了王的轻薄的白色丝裙。王抬起手,嗅了一嗅,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
王突然克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她唤来了更多的士兵,决心为自己的衣服彻底换个颜色,换上与旧王那华丽披风一般的颜色。
血浸染了黑白玉石的地砖,明镜被遮掩,她无法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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