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惟梦闲人(3/6)
旁。天子这年十四岁。
元家人都生得好相貌,站在太后身边,如青松挺拔,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嘉语偷偷打量他。她从前就没见过皇帝几次,当时无论如何也都想不到,这个稍显柔弱的少年,会在六年之后手刃她的父亲。
嘉语想得失神,天子注意到有人在看他。顺着目光去,是个翠袖云衫的小娘子,一双浓眉无须画,底下两只杏眼,瞪人的时候,想必圆溜溜的像只猫儿,再往下,唇生得极薄。都说薄唇每是负心人。
皇帝拿不准她的身份,看她右手边,大红璎珞纱衣,肤光如雪,宜喜宜嗔一张芙蓉面,却是堂妹嘉言。那这位大约就是姨父养在平城的长女了。当下冲她笑了一笑,正听见母亲问:“……那声凤凰叫,到底怎么做出来的?”
“是编钟。”有人屈膝作答。
粉白色烟罗纱裙的少女,裙面上零落绘几片绿萼梅花瓣,淡雅别致,樱桃红宽带束腰,不盈一握。难得落落大方,让人一见之下,心生欢喜。皇帝记得之前母亲问过,是国子监祭酒谢礼的女儿。编钟是礼器,祭酒家的女儿通礼器,也算是理所当然。何况谢家大族,人才济济,出众也是应当。
要是选她做皇后,倒没什么可挑的,皇帝暗忖:横竖,小玉儿也做不成皇后,怕就怕……
又听太后问:“那雄鹰呢?”
“雄鹰是笙。”声音响亮,活泼。
皇帝看过去。那姑娘穿了妃色曲裾,通身没见绣花,就只有裾角颇为敷衍地几道云纹,这姑娘,是在家里不受待见吧,皇帝想。他这样看这姑娘的时候,有人也在看他,只是皇帝却没有留意了。
太后笑吟吟问:“你是陆家的姑娘吧。”
“太后明见万里。”陆靖华从前没进过宫,竟被太后一口叫出身份,不由又惊又喜,满脸敬服。
皇帝都快忍不住笑了。
边上传来一个含酸带醋的声音:“陆家女儿女红差劲,也算得上是咱们洛阳城里一景了。”
言下之意,太后能知道陆靖华是陆家的女儿,无非她的衣服手工实在太差劲了——虽然这也是事实,但是说破了,未免叫人难堪。
一时间目光纷纷看过来,说话的不是别个,正是镇国公的孙女、长安县主的女儿,皇帝嫡嫡亲的表妹姚佳怡。又纷纷都泄了气,心下了然:除了她,别个也没这胆子在太后面前放肆。
陆靖华整张脸都涨红了。
陆家将门。还在□□时候就为元家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军功仅次于穆家。迁都洛阳之后,战事渐少,穆家往清贵发展,数代尚主,牢牢站定在决策中心。而陆家专心守边,渐渐就被边缘化。
偏陆家子女极多,教养却不如其他高门精细,男儿也就罢了,自有沙场扬名,女儿家就难免落下话柄。
姚佳怡这样说话,太后心中也有腹诽。但是姚佳怡是她属意的皇后人选,总不好当众呵斥,教她没脸。话说回来,她也是为了皇帝,太后这样安慰自己:如果不是一心扑在皇帝身上,也不至于皇帝多看谁几眼就动了嗔。
太后不说话,当时就冷了场,那些素会做好人的贵女们,没一个站出来为陆靖华说话。
莫非是陆家姑娘口无遮拦,平素得罪人多?嘉语默默想,又想道:不对,就算是谢家姑娘,落到这个境地,肯出声的怕也不多,到底是太后跟前,哪个好去驳姚佳怡的面子,那不是和太后过不去吗?
良久,也只有陆靖华孤零零的声音:“阿娘说,女儿家以贞静为要,所以、所以……”她原是想说,所以衣上不必绣很多花,却被姚佳怡接过话头,嘲笑道:“所以能吹出这么雄壮的笙?”
这一下,陆靖华的脸更红了,只低着头,怕眼泪被人看见。
“陆娘子的女红,我是见识了,”嘉语忽出声道,“姚表姐的女红,三娘却还从没见过呢。”
看谁几眼就动了嗔。起先是青笛,那就仿佛是在乳白色的浓雾中,隔着溪水,若隐若现的山林,破空而来一支响箭,英气勃勃,生气勃勃。
这开头倒是不俗,几乎所有人心里都这样想,期待接下来熟悉的曲调。
但是并没有,笛声过后,忽然就静了,静得就仿佛开天辟地之初,所有生灵都还在沉睡,最先醒过来的也许是花,在半透明的空气里,慵懒舒展第一片花瓣。
弦动。
极轻,极慢。就仿佛露珠缀在花瓣尖上,欲坠不坠,是箜篌。每个人心里都转过这个念头,只是说不出来,唯恐有个声响,惊动了那树梢上的鸟儿,树下的花,花畔的草,草边潺潺流水。
渐渐流畅起来,流水一般流畅,浅绿色的春光上了梢头,照见云雀嫩黄色的羽,鲜红的喙,乌溜溜宝石一样的眼珠。
开始唱了。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触到空气的震动,但是并没有多少人能够分辨出,箜篌是几时转成古琴。那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个事,雾淡了,花开了,鸟儿歌唱了,唱的春光,天蓝,水绿,飞翔的欢欣。
鼓点响起的时候,有只布谷鸟,咕咕叫了两声。
旋律的急转直下——那也许是鹰来了,盘旋九天之上的雄鹰,带着罡风直扑下来,一往无前,不管阻拦在前方的是什么,十面埋伏还是四面楚歌。
女子竟然能够演奏出这样雄壮的风情!有喜出望外,也有忧形于色:毕竟是太后的寿宴啊,最该喜庆的不是吗?
而埙又响了起来,呜呜的,鸽子轻盈,风
第3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