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隐藏(1/2)

费迪南从颠簸中醒来，他掀开车帘，伊莉雅骑在马上，马儿毛发灰如冬季的海，马鬓若银色的烟。车轮下的路坑坑洼洼，刚下过雨的路面满是积水，一不小心就会溅湿衣裙，然而伊莉雅却丝毫不觉。听见动静，伊莉雅转过头去。“醒了？”她问道。“是”费迪南低声道“你进来休息”他看见伊莉雅一脸倦容，伊莉雅也不客气，从马上翻身进车里，斜斜躺下，闭上眼睛准备入睡。费迪南将身上的灰色的羊绒外套解下来，盖在伊莉雅身上。

费迪南驾着马车，越过高低起伏的斯诺尔丘陵，行经大片梯田与清幽的村庄，田间劳动的村民们的劳动号子此起彼伏，他们衣食简陋却幸福洋溢，向费迪南招手示好，费迪南也报之以微笑。他带着伊莉雅，纵马趟过三条河床狭窄，水流湍急的大江，在相传大天使长拉斐尔曾经降临的金色瀑布旁度夜，绕过幽魂缠绕、长夜无昼的鬼城，那是古战场的遗迹，仍有战死的亡魂和无辜平民的怨念在此游荡，哀嚎了千年。进入七月，才穿过金叶高盖头顶，树干宽如凯撒城门的那切尔之森。森林里栖息着色如赤焰的炎蛇与毛发如黑玛瑙的鬣羚，还有通体宛若透明水晶和紫色大眼的晶狐，它们谨慎而又充满渴望地盯着纵马而过的费迪南，但费迪南毫不在意。

自他们离开圣城已经快三个月，拉罗近在眼前。两人的心情逐渐愉快起来。费迪南在路过梅多克小镇酒馆时买了一瓶美味的葡萄酒，梅多克小镇的葡萄酒采以歌海娜葡萄酿制而成，色泽鲜艳深红，味道浓郁甘甜，带有淡淡的烟草香味，令人回味无穷。他和伊莉雅轮流骑马。费迪南同伊莉雅聊起在教堂的经历，对于大陆局势的分析以及过往的种种经历和大陆历史，天马行空随心所致，伊莉雅虽然无法接话，但仍侧着头安静地聆听。

乔戈里山岗距离拉罗已经不远，明显感觉得到天气转寒，如果说之前仍在盛夏，那么这儿已经是深秋气候了。伊莉雅本就是阴寒体质，耐不住寒，费迪南将在那切尔森林里杀死的一只鬣羚的皮毛制成的黑色羊皮披风围在伊莉雅身上，罩住伊莉雅瑟瑟发抖的身体，并握住伊莉雅颤动的手，圣力如涓涓细流般慢慢渡进伊莉雅的身体，伊莉雅的唇色才渐渐由苍白转为红润，整个马车车厢在费迪南圣力的护持下暖若四月的春天，对费迪南来说消耗极大，但伊莉雅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山岗下，又高又软的草将他包围，费迪南减缓速度，驱策小马跑入平原，很快便淹没在绿浪之中，空气中充满了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费迪南深吸一口气，想要沉浸在令人愉快的空气中，却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他抬头一看，天空中飘落着点点雪花，微小如尘，颜色赤红如血。费迪南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鞭子发出暴雷般的声响，他驱使着身下的银马，如夏季暴风一般向前疾驰而去。

待到费迪南驱马赶到拉罗城堡，天色已然全黑，天空暗无星月，城堡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护城河也已冻结成冰，宛如水晶镜面。按理来说，此时城垛上应当火把通明，护卫们在其上行走巡视，而现在却空无一人，朔风卷起费迪南深蓝的羊绒滚边披风，吹过城头象征维克多家族的绣着银白海鹰的海蓝色旗帜，如冬日大海怒涛起伏，费迪南翻身下马，走近护城河，大声喊道：“我乃维克多家族成员，弗朗索瓦迪普莱西维克多之子，费迪南迪普莱西维克多，请求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无人应答，费迪南又重复了两遍，回音在城堡周围回荡，仍然无人回应。费迪南的心跌入谷底，眼前的拉罗城堡兀自伫立在山巅，上临日月，下接无底山崖，山崖之下是恶浪滔天的大海，迤长的城垛建筑在危崖之上，山路狭窄曲折，碎石无数，瞭望塔攀附于岩壁，沉默地俯视着大地，本来坚若磐石的防御工事，如今如鬼城一般，朔风吹过，一如亡灵哭嚎，方才七月，拉罗地区却夏日已尽，迎来凛冬。

伊莉雅如灵猫般轻轻从马车上纵下。她扯了扯费迪南的手臂，费迪南眼神凝重，脸色惨白如纸，她用力地握了握费迪南的手，想给费迪南冰冷的手传达温度，但却徒劳无功，暗影之人怎么可能给光明教士带来温暖，伊莉雅嘴角牵起一丝苦笑，也似乎在自嘲。

费迪南忽然紧紧握住伊莉雅的手，他带着伊莉雅跑到城堡不远处的旧木谷仓中。费迪南将地上的稻草堆搬开，露出一个幽暗深邃的洞穴。他拉着伊莉雅的手走了进去，暗道狭窄而潮湿，能听到水滴源源不断滴落的声音，像是从千年深潭传来。这是他幼年在玩耍时无意发现的地方，好奇心极重的他爬进洞穴，在曲折幽深的暗道里走了几个小时，当他筋疲力尽地从暗道中爬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他发现这个暗道连接到城堡中的是一间他从未见过的卧室，他头顶上是一张床，隐约听见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语气时断时续，喘气声和说话声交织缠绕在一块，时而有滚动和打斗声，以及湿润的口水声，头顶上的床在不停地震动，他感觉都快要散架了。费迪南不敢过多停留，从暗道返回，待他钻出木谷仓时，暗夜低垂，星月布满天空，蝉鸣起伏，微风送来夏夜的草木清香，刚才的经历恍若一场大梦。如今他再次走在暗道中，那场大梦却越发清晰。

彼时父亲弗朗索瓦仍是朝中重臣，与霍斯特公爵私交甚笃，甚至同他的妹妹苏珊娜结为夫妻，霍斯特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