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好嫁衣(1/2)

这一生让你最难忘的表情是什么？

如果这个问题是问到我奶奶，那么她一定会双眼放光，坚定不移的答道：“就是那个少年，撕心裂肺又信誓旦旦的喊道‘我保证，我承担，我负责’”。光阴虽已逝，但这句话仿佛能突破时空的限制，在奶奶每每垂暮时给予她精神的振奋。

而于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便复杂得多。

如果你不是亲眼看见，你绝对想象不到一个人在听到qq消息提示音时，会像中了彩票一样兴奋。如果你不是亲眼看见，你绝对想象不到，一个人在听到qq消息提示音时，会像见鬼一样胆怯。如果你不是亲眼看见，你绝对想象不到，一个人在听见qq提示音后，其表情能在瞬间从天堂到地狱，又由地狱到天堂，亦或是，从天堂到地狱，又由地狱到炼狱！这，便是我见过最难忘的表情了。而这种表情的创造者，便是我的奶奶。她的名字通俗，不特殊，但喊起来却朗朗上口——李金金！

奶奶很喜欢玩qq。从我记事起，她手里永远不缺的两样东西。一个是我，一个是手机。我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趴在她腿上的，而手机的显示屏上，显示最多的，是一个叫“2018届高三（20）班”的群组。

小时候的记忆里，群组里的五十一名组员的头像都是彩色的，显得生机勃勃。屏幕上清晰的显示着“共有五十一人在线”的字样。但随着我年龄的增长，群里有些组员的头像变成了黯淡的灰色，像是有什么抽走了其上面的生机。我问奶奶它们什么时候再变回彩色，奶奶的眼睛忽然间就没了焦距！良久，才重新恢复凝视的状态缓缓说道：“它们再也变不回彩色的了，它们永远都成了灰色头像。”奶奶的声音很轻，但我的心却被某种力量莫名的刺痛了。

我当时不知道“永远”意味着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永远”代表着奶奶的伤心，奶奶的泪水，奶奶的胆怯和奶奶日复一日的消瘦以及奶奶无法追忆的青春——她，难忘的高中生活！

这大概是她最常炫耀的东西了。但这又恰恰是我最烦她的一点。因为她口里的友情，我没有！因为她口里的付出，我没有！因为她口里相聚的笑，离别的悲，我都从未有过体会。我唯一学会的，是怎样生存！我自私的生存着，我不择手段的保护自己。所以我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坏孩子。隔离、白眼、出卖，即使是在梦里也挥之不去。但她却一直坚信我是好的，盲目的坚信。

我依旧坏，面对她慈祥又坚信的目光没有产生过一丝愧疚。相反，我看她的眼神通常是怨恨的。至于为什么恨？就连我自己也不得而知。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良知，我觉得还是有的吧！因为看见她愈发浑浊的眼睛，我有过丝丝心痛……

今天天气有点昏沉，远处的天边很亮，但头顶上的天空却如墨一般漆黑，隐隐的伴随着几道闪电，像是勾魂的夜叉在跃跃欲试。我不知道谁会被勾走，我只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奶奶。

奶奶出奇的没有看手机，只是把它放在了一旁。而他自己则是找了件大棉衣，裹在身上，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双眼微眯，像是在打盹。但我能明显的感受到她高度集中的精神。没错！她的眉头是皱着的。

滴～滴～

屏幕随着提示音亮了起来。奶奶猛然一惊，像是做噩梦受了惊吓一般。她扭过头，盯着手机，默默看了半响后拿了起来。

我注视着她，看到了她脸上每一个表情的变化。她先是发愣，随后又如释重负一般，整个精神瞬间萎靡了下来。

如果说这些表情都在我意料之中的话，那么奶奶接下来的动作却是我始料未及的。她开始抽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像孩童一般痛哭了起来。声音之悲凉，是我生平所见。

看着她痛哭，我竟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手机的屏幕依旧亮着，我可以看见，依旧是那个群组，但上面显示的在线人数，已经只有四人了。而让奶奶痛哭的原因，是一个叫“邓爽”的群员的头像变成了灰色，伴随着的是她最后发出的两个字——再见！我知道，再见意味着再也不见，而灰色意味着永远的灰色。

我接过奶奶手里的手机，点开了群人员。五十一个头像，已经灰了四十七个了，而剩余的四个彩色头像中，奶奶就占了一个。剩下的三个分别是——何浩，刘梅，姚清清！看着那些灰了的头像，我的手指再难以滑动。

“毕业了我们该分手了，回忆曾经的蹉跎……”

在我愣神间，手机的来电铃声响起，这首我听了无数次的歌，第一次带给了我伤感。

奶奶接回手机，拼命的压抑住情绪，手指缓缓滑动……

“老人已经去了，谢谢李老关心！”

奶奶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见电话对面说话的声音一样。她依旧保持着压抑情绪的姿势，良久，她才缓缓吐道:“节哀顺变！”

或许奶奶组织了很多语言，但千言万语，在现实面前都转换成了这么一句。

电话挂断，奶奶缓缓坐下。额头上竟渗出了细汗。她随意的擦擦眼泪，又重新挂上可爱的招牌笑容。点开对话框，开始打字。

“浩哥！”

简单的两个字，我不知道包含了什么。

“咦？！不喊浩儿子喊浩哥，一定有事相求。”

何浩回复道，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顾作轻松。

刘梅:“浩儿子你就是贱，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