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浣纱溪(2/2)

这是自打遇见，杜可风在他脸上看过表情最丰富的一次，于是贴在他耳边轻声解释道：“小爷毕竟是只妖嘛。”

话音刚落，屈芒也放松不少，由着杜可风将他拉到河边，此时他们才注意到河边原来早站着许多管事模样的人了。

这些人将一对童男童女围在中间，大概是在商量什么，杜可风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新晋的妖怪，对世事只不过是大约知道，所以一时吃不准他们要干什么。

“八成是要祭河神，”屈芒有些不忍地摇摇头，“可怜这对孩子。”

“祭河神？”杜可风倒是听说过这事，转头看向那两个孩子，他们倒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料想都是些穷人家的孩子，现在好衣好食地供着，决计不会多个心眼，“你不是说来捉妖嘛？怎么来了个河神？”

虽然孩子看上去很可怜，但杜可风还没有胆子光凭浅薄的道行去跟河里的神仙一争高下，仁玉元君要收拾个河神简单得如同碾死只蚂蚁，为何偏偏要拉上他，这又是卖的什么药。

屈芒也不答话，自顾自地向那帮人走去，一见着老大都走了，杜可风自然是慢一步跟上前去，与屈芒并肩时，只听身侧传来一声冷哼，“神仙？你几时听过吃人的神仙。”

“您这话如醍醐灌顶……”杜可风马屁还没拍完，屈芒就已经走到管事的人身边了，杜可风闭嘴一看，竟还有个熟人在里头。

几尺之距，众人自然也是看见了他们，见屈芒一副寒酸道士的扮相，再见杜可风虽然是一表人材，但因为方才在人群中推攘，终归还是失了些体面。

领头的男子稍稍面露不悦，底下的小官就马不停蹄地来赶他们走，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杜可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那个领头的大官了。

半个月前，太子府外，只是那时候他还是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约莫着是姓刘？

“且慢！”杜可风的这声阻止似乎让刘大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正要发火，却听见杜可风开口说：“刘大人不记得小侄了？”

刘大人一听是在攀关系，暂且耐着火气，止住护卫，准备好好想想是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个纨绔子弟，他也明白这是在帝都郊外，随便抛块砖砸死的都有可能是皇亲国戚。

但杜可风哪能给他这个机会记起来，这个刘大人压根就没见过他。

“半月前，刘大人赴了太子府的立春宴，可是忘了？”

“没忘，没忘，我这才上任，还望公子在令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啊。”果然刘大人顿时恭敬了起来，那宴会不过是个幌子，办的却是买卖官职的勾当，这事太子处理得极为谨慎，杜可风既然知道，那肯定也是在场的哪个豪门世家的公子。

杜可风面带笑意地点点头，“那是自然，”期间不忘回首看看身后的屈芒，一副急于邀功的表情，奈何屈芒面不改色，看的没看他一眼，依旧不卑不亢地站在后面。

“大人，我今日是偷跑出府的，切莫告诉家父你见过我，我这道士朋友听闻你们这儿祭河神，也想来看个热闹。”

“不碍事，”刘大人语气缓和下来，倒也退让不少，“看看也无妨，这祈福的事，也没什么。”

猜到刘大人不会冒险来问自己到底是谁，杜可风赶紧拉着屈芒退到一边去，但那祖宗却好巧不巧地冷哼一声，惊得杜可风扯了扯他的袖子。众人定是听见了，但也聪明地假装不闻，只当是两人在闹别扭。杜可风心想，屈芒肯定是天上安稳日子过得久了，凡间的人情练达竟是完全不懂？

一旁的刘大人也不敢多耽搁，神神叨叨地和神婆们念了许多蛮语还磕了头，才差人将那两个孩子塞进袋子里。

孩子这时候知道前路是什么也为时已晚，挣扎着，哭嚎着，最后还是被装在轿子里投了河。

轿子轻，两顶红头轿都没有立即沉底，一路漂着，岸边的氛围都安静得有些肃然，突然河面上传来惊呼，原来是水位漫过了孩子的鼻底。

说时迟那时快，仿佛是孩子的声音唤醒了河底的什么东西，先前还平镜似的水面忽然浪花大作，顷刻就在河中心形成巨大漩涡，将轿子打个粉碎，两个孩子也被吸了下去。

杜可风在一旁看得呆住，之前猜到这天子脚下的妖怪多少有些能耐，但没想到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在神仙面前吃人，屈芒此时倒是镇静许多，赶紧让杜可风下水救人。既然河里不是河神，那也没什么好顾及得，杜可风把手藏在衣袖里，悄悄施法，一股大力便将先前那两个孩子摔回了岸上。

两个孩子紧闭着眼睛，湿漉漉地躺在岸边，屈芒赶紧冲上去替他们把脉，索性还留有一丝气，才松了口气。

杜可风替他们固了固元神，勉强保住性命，可一时半会儿怕也醒不来。

此情此景刘大人在一旁倒是显得十分紧张，胡乱抓住身边的小官急病乱投医，“这河神莫不是想要个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