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破旧山村(1/3)
春节前夕,我回过一趟村子,瞒着我爸妈给舅舅买了一大堆过年用品:五条香烟,一箱白酒,三箱啤酒,八斤猪肉,五斤羊肉,三斤牛肉,各类蔬菜、水果和干果,外加一袋白面和一袋大米。
当时路面有积雪,我开着我的那辆夏利车慢慢腾腾吱吱呀呀地进了村,把车停在老槐树下,扛着大米和白面往坡上走,舅舅家住在村子的北坡上。一进院门,舅舅看见了我,赶忙迎了出来。
我把大米和白面放到地上,转身往外走:”舅,您等会儿,车里还有。“
“我跟你一起去。”舅舅走在我身边,夸我:“夏焱啊,有你这么一个外甥,舅舅觉得真幸福。”
从小到大,我跟舅舅最亲,甚至比跟我爸妈还要亲。“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的本事全是您教的。”
“为父?我可不想当你老子,负担太重。又要给你买房,又要给你娶媳妇。等我老了还得逼着你来伺候我,你不愿意,我也不开心,我还是当你舅舅比较好。”
我和舅舅走到夏利车前,我打开后备箱往出取东西。舅舅问:“就是因为它,你把你的上司给打了?”
我笑笑:“我那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什么?打得好,打的对。人就应该为了尊严不惜付出一切代价。被开除了又怎么样?照样在北京的旅游公司任职。”
“舅,我骗我爸妈呢,您也信。”我跟舅舅从不说假话,没必要,说真话他都能理解,又何苦去编什么谎言呢?“我现在靠您教我的本事混饭吃。”
“怎么,真的沿街卖艺了?”舅舅很心疼地看着我。
“起初在街里唱了几天,现在在一家酒吧工作。”
“呵,你小子混得还不赖。收入怎么样?”
“比上班的时候挣得多的多。”
我和舅舅经过几个来回的搬运,我买的东西都堆放在了院子里。舅舅夸赞我:“夏焱,你这是把小超市搬到我家了?这些东西够我吃半年的。”
舅舅家里也有冰箱和彩电,是姥姥姥爷在我三岁那年用老两口一生的积蓄给舅舅买的。贵得很,二十一英寸的彩电三千八,双开门的冰箱三千三,两样家电加起来快七千块钱了。七千块钱,是我们一大家子五、六年的收入总和。就被姥姥姥爷一念之差花在了不值钱的电器身上。
当初姥姥姥爷是担心家电涨价,舅舅结婚的费用负担更重,硬是提前提前把彩电和冰箱买了回来,买回来也不让用,给舅舅结婚时用。舅舅那年二十八岁,他的婚姻也许就是这两件家电给防的,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几年后,家电的价格一路下跌,姥姥姥爷顿足捶胸大呼上当,埋怨舅舅没有早一点把对象谈成。害得冰箱和彩电没有派上用场。这完全是姥姥姥爷一厢情愿的事情,却怨恨到舅舅头上。后来冰箱和彩电相继用上了,舅舅的婚事仍是没有着落。
我和舅舅把我买的东西分批逐次地放到它们适合呆的地方。
两个人回里屋。屋子里很暖和,舅舅往炉子里加了一块土煤,盖住炉盖儿,回头对我说:“玩音乐全凭感觉,唱得开心,就唱,也能唱好。唱得不开心了,就别唱了,搬回来跟舅舅住,咱爷俩一起修理这破旧的村庄。“
舅舅的思维一向很古怪。别人都削尖脑袋往城里钻,他自己留在农村已经够另类了,还要把我拽进来。他也不想想,我要是放弃了一切,跟他回到村子里住,我爸妈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舅舅的家还是土炕,很干净,烧得也很暖和。土炕上的小饭桌上摆着一本书,我拿起来看,是一本地质类的书,名字叫《泥石流自然灾害的预防与自救丛书》。咦,舅舅的爱好又变了?
舅舅的爱好十几年一变已成定律。一件事刚刚干出点眉目,他就会转移爱好。他一生穷困潦倒的根源和他随心所欲的脾性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舅舅从小就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小孩。六岁的时候看见村子里的一个老爷爷在槐树下吹笛子,就迷上了音乐。回家用杨柳枝自己做笛子,当然做不好了,但抽出里面的木棍,留下的绿树皮也能吹响,就是无法吹出哆来咪,难听点罢了。老爷爷看到舅舅如此痴迷音乐主动教他吹笛子,并赠送给他一支竹笛。舅舅如获至宝,笛不离手地练了两年,老爷爷去世了,村子里留下了一个唯一懂音乐的人,那就是舅舅。舅舅上小学时看老师弹风琴,羡慕不已,回家用硬纸片拼接在一起,然后在上面自己画键盘,舅舅担心自己忘记风琴的键盘数目,他还自己编了口诀“两黑空,三黑空,两黑空,三黑空。白的七个,黑的五个。”于是舅舅画出的键盘跟老师的风琴一模一样。
上音乐课时,舅舅坐在第一排,认真观摩老师怎么弹风琴。因为有吹笛子的基础,舅舅懂得音律。三年后,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舅舅竟然用硬纸片做的键盘学会了弹风琴。班里举行联欢会,恰巧音乐老师病了,舅舅毛遂自荐说他会弹,所有人都不信,舅舅跟同学打赌,要是输了,口袋里的所有玻璃球统统分给大家。于是,几个大个子同学吧风琴抬到了教室。
舅舅端坐在风琴前,不慌不忙地弹奏《让我们荡起双桨》的前奏。所有人都惊呆了,天才,简直是天才。上初中时,舅舅开始迷恋吉他。姥姥姥爷嫌他吵得慌,舅舅把被子蒙在头上钻进被窝里悄悄弹。没人教他,全凭书店里买的那几本书慢慢地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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