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起鸠兹(2/2)
长袍,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如梦境中的那个女子,倾国倾城。而我总是黑色长袍,头发用黑色的绳子束起,额前有凌乱的发丝四散飞扬。司莹有一次问,哥,你为什么喜欢黑色?
我笑着对她说,其实我不喜欢黑色。司莹,我喜欢看你白衣胜雪的样子,每当大风吹起的时候,你的长发和长袍飞扬起来,你就像那些秋冬时节穿过鸠兹城上空的白鸿,也像极了我的母亲。
司萤解开束发的簪子,长发洁白如雪的铺展下来,飘扬在风中,笑容也随风绽放。她施展出最华丽的炁术,苍穹上的星河在灵光的引导下闪闪烁烁,汇聚交错,展开一幅浩瀚的星命蓝图。而我的炁术,没有夺目的炫光,我挥剑只为杀人,当长剑瞬间刺出去的时候,像一声短促尖锐的飞鸟的破鸣。可是每次我练习剑术的时候,司莹总是站在远处,我都会在收剑的那一刻看到她脸上的恐惧。我曾经问过她害怕什么,她告诉我她感觉我出剑后身上的杀气太重太冷。然后我转过身,就会看到错琴倾国倾城的容颜在风中微笑如同灯光下的涟漪,昏黄而漫长。
后来,梦中的尸首、鲜血和收缩空洞的瞳孔真真切切出现在我面前,那是我第二次杀人,那年我十六岁。
尤记九月秋分,江南又是烟雨绵长。
渚国不再,江湖却依旧是江湖。
那时,夜寂圆轮,丛桂怒放。
我坐在西江楼高耸的屋檐上,抚了一首绵柔的江南小曲,然后抽出一柄杀人的剑。
狭长的剑锋映射出干净明亮的月光,如同鸠城那些日夜流淌回旋缠绕在六月天空下的流水,如同汇聚沉月湖的九十九条狭长欢畅的溪涧。
第一个死在我剑下的人就是西江楼的主人,曾是道家钦点的玄差,已经替道家在人间执法五十年。
时间会让一切化为腐朽,当英雄到了暮年的时候便会散失全部的光芒与锐利,所以他们的结局就是被仇人杀死。一个人倘若无法杀人,那就只能变成他人刀下的亡魂。
那是错琴对我说的话,我牢记于心。
那个人最后就像错琴说的那样,轻易地死在了我的手上,我在他醉得最沉的时候,一点一点,将狭长的剑锋刺进了他的咽喉。鲜红的血在浓得化不开的桂香中漫延开来,染红了错琴纤尘不染的裙摆。
我问错琴,我为什么要杀他?
错琴望着脚下那一朵如莲花般的血泊说,因为他是萧叹,生来就有罪。
萧叹捂着咽喉,瞳孔中烙印着错琴模糊的身影,他的眼中弥漫了苍老无奈的释然。他用喑哑的声音艰难地说,你......是......什么人?
错琴问他,你可还记得阴阳家的剪浣?
然后我戴上阴阳鬼面,诡异的火焰笼罩住萧叹的身体,我看到他脸上突然徐徐绽放出诡异的笑容,最终那个笑容僵死凝固。
第二天,大荒国的军队占领了渚国鸠兹城,他们在西江楼点了一场大火,只因为一个突然江湖皆知的传言,据传萧叹监守自盗,背后的身份是道家追捕了四十年的大盗,官差从西江楼的地下搜刮出无数价值连城的道家财宝。其实我明白,云鸿山庄私下一直是在为大荒国王效力。在渚国和荒国这场战争中道家选择了后者,萧叹不愿背叛自己的国家,荒国便只能将他铲除。那场火燃烧了三天三夜,也燃烧了关于萧叹的一切。
秋高月明,我站在夜幕下的飞檐上,黑色的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废墟前的桂花静静衰落。
司萤在我的青铜盏内斟满浊酒,我不敢对月独饮,因为那酒香如秋夜般荒凉。我扬手浇在剑上,酒水沿着狭长的青锋淋漓流下,头顶上皓月依旧。
身旁的司莹问我,她说,哥,为什么你的剑没有剑鞘?
我抚摸着剑刃上的寒光,我说,我的剑以后都不会有剑鞘。有了剑鞘,我杀人时就会犹豫,那么死的人就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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