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汽船(1/2)
汉水岸边,天字号船厂的专用码头。
晚上九点半,老麦只身来到码头南侧,他走到尽头处,轻身一跃,跳上一艘中型汽船。他到船头拉动铁链,把笨重的铁锚水淋淋地拉了上来。他又把一旁的缆绳解开了,那船开始顺着河水,缓缓向前漂动。
风雨欲来,月色昏暗不明。老麦走到船舱前,打开虚掩的小门,进入了黑暗的船舱室内。他正想伸手去开灯,心中警觉忽生,背后传来一丝细细的呼吸。老麦反应很快,转身就拿住那人的手腕,同时身体前冲,将对方扑倒在船板上。对方哎呦一声,似乎很吃惊的样子,老麦一听这声音,难道是?同时他的胸膛感到一阵滑腻柔软,他暗叫一声惭愧,马上松了手坐起身来。
“你好猴急呀,刚来就要扑倒人家!”女人在黑暗里轻声抱怨道。
“对不住了。我怕你手里有枪,扑倒是不得已。”老麦一边道歉,在舱门附近的柜子后面,拉通一个电闸,然后打开了前舱壁上的侧灯。
这女人果然是金芝。她换上一身比较素净的衣服,整个好像变了个人,气质都不同了。这时她还不肯起身,用手捋了捋乱掉的头发,冲老麦露齿一笑:“怎么?你这船上的规矩是客人来了,就只让坐地上?”
老麦只好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她的手很软,老麦让她坐在前舱的旧沙发上,自己在她旁边坐下。这沙发有点小,两人挤在一起,好像有那么一点尴尬。
老麦就重新又站了起来,他对金芝说,你是第一次上门,不如我带你参观一下我家。金芝点点头,随老麦依次走到中舱,后舱,船尾,一路参观各种设施,金芝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是一条武汉市常见的乙种中型汽船,外观已经是一艘旧船了,却被老麦重新改造过几次,这里可以和不少陆上家居相媲美,甚至在某些地方更有过之。它带有大小客厅,书房卧室,厨卫货舱,花带水池,前后观景台,光是老麦自己的藏品收储室,就有六格之多。其实说这是一座移动的“水上别墅”,也不为过。
两人走了一圈,在中舱坐下来,这里宽敞多了。金芝似乎很少到船上来,她的眼里处处透着新鲜,这时她打趣道:“我发现这船很像它的主人啊。”
老麦略为思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欣然接话道:“都是外观看起来有点老,但是内涵尚可吧。”
金芝自知有点失言,她换了个话题:“老麦,你为什么要住在船上?”
老麦脸上的表情很恬淡,他回答道:“像我这样的糟老头子,平时习惯了独来独往,一个人,一条船,已是我人生所能得到的,最好的归宿。”
金芝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咀嚼着这话的意蕴。过了一会儿,她轻声笑道:“你家请不请厨娘啊?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讨一份工作,不要工钱也可以哦。”
老麦礼貌性地微笑,对她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金芝的笑容从脸上隐去了。她眼睛很快红了,低着头对老麦说:“我想要报仇。”
“报仇?”老麦重复了一遍。
“那个害死我无辜的孩子的卑鄙凶手,他必须得到他应有的报应。”金芝目泛泪光,咬牙恨恨地说着。
老麦摇头说道:“不,你只要提供案件细节就可以了。查案是我的事。”
“之前的那些警察,我信不过他们,”金芝说着摇了摇头,“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决定了,我不要再继续日复一日,毫无希望地等下去,我要追随你的脚步,和你一起查出真相。”
老麦还在摇头:“不行!干这事太危险,我不能带上你。”
金芝的表情越发坚定,她瞪着老麦的眼睛说:“请问,能有多危险?会死人吗?谁的人生没有一死?迟和早又有什么区别?”
老麦沉默地听,一言不发。
“两年了,那些绝望的日子,我已经不想再过下去了。”说着,金芝语气渐渐哽咽,“警察来了几次就不再来,这案子也慢慢被人忘记了。只有我那冤屈而死的孩子,每晚梦里都来找我,我醒来每每哭湿了枕头。起初,我被人拖下水,做起皮肉生意,生活艰难还在其次,我心里在说服自己,这是在打听案子的情报,可是茫茫人海,谈何容易?半年以后,我发现这是自己在骗自己,我只是想放纵自己的**,出卖自己的灵魂,到头来不过是寻找一种麻醉而已。夜间我留恋陌生男人的温暖,到了清晨假相破灭了,我痛苦万分,大哭一场然后重新化个妆,开启新的轮回。这种感觉就好像活在地狱里,你知道吗?”
任凭泪水在脸上施虐,金芝也不伸手擦一下,她就那样眼睛红红地瞪着老麦,久久不移开。
老麦欠身,从船窗边的矮柜子上,拿了一包纸巾递给金芝。金芝不接,她说得声泪俱下:“你要不答应,我就回去卖我的肉,继续活在地狱里,说不定哪天也是死了!”
老麦苦笑,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心中有了数,便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像哄小孩样的低声说:“别难过了。这样罢,在破案之前,你就住在船上好了。”
“真的吗?”金芝脸上浮现希望,她十分惊讶地问,不顾快要流进嘴角的鼻涕。
“这么大的人了,还吃鼻涕呀,像小孩子一样。”
老麦轻轻用纸巾帮她擦去鼻涕,又递给她新的纸巾。
金芝接过来,擦擦眼泪。她心里在想,好在来之前没有化妆,这会儿脸上不至于惨不忍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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