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琅鹿饮溪(1/2)
容若晃着步子上前,扯过琅鹿襟前,凑过身,眼眸映着天边的光透着点点狡黠。
“还说不是见色起意?小道长,你们修仙之人个个都是你这般面上是个斯文少年,骨子里却是风骚万千?”
容若抬起指尖,划过琅鹿清隽的眉目,而后在唇间一点。
琅鹿瞳孔蓦地放大,他清楚的看到容若眼中映着的自己,惊恐又羞耻的神色。琅鹿忙的低头,扯过容若手中攥着的襟前,踉跄的向后跌坐在蒲垫上。
“修道之人……”
不听下去,也知道琅鹿会道出些什么,容若便抖抖袖袍,陡然打断。
“修道之人,必要清心寡欲,戒俗戒欲。可是小道长,扪心自问,你的心静吗?”
一语道毕,像是山寺大钟洪鸣,振聋发聩,敲的琅鹿清醒又害怕,呆坐在蒲垫上。
琅鹿心性自然是不静的。不论是他以容若来胁迫陌桑的避害就利,还是被容若故意撩拨后,对男女之事的面红耳赤。容若看的出来,这并不一个潜心修道之人的心境。
容若见琅鹿怔怔然的失魂落魄,便知戳中了他心事,没有搭话独自上楼睡觉去了。
夜里,阁上油灯芯总是时有时无的噼啪炸响,容若本就睡的不安稳。习习凉风穿堂而过,伴着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一搅,睡意便全无了。
在煌煌的灯下,容若看着侧面墙边琅鹿背对着她,举着刻刀刻着墙皮。一道道刻下,笔划曳的一丝不勾,笔锋尽显。容若叹了口气,今日她所说的,不过想套琅鹿的话,却没想到他竟真的忧虑至深夜。世人总喜欢重复着繁琐的事情,以此来磨砺心智,从而得到身心皆静。可烦忧之事,越是迫在眉睫又无法解决,这法子越是不奏效了。
容若起身裹了裹衣服,俯身在琅鹿身边道:“修道之人,改算卦了?”
琅鹿篆刻着周易的系辞,看似静心静气,实则神思都在游离。
“我劝你,别刻什么周易爻辞,不如刻些道德经来的实在。”
容若搬过蒲垫,坐在琅鹿旁道:“你可别又不同我讲话,今晚可是你吵醒的我。咱俩必须得开诚布公,好好促膝长谈一番。”
琅鹿放下刻刀,转过身,眼中没了冷冷清清。容若一看,舒展了眉头,琅鹿这算是同意了。
“你为何抓我?为的是陌桑什么?”
“换师父的命。”
琅鹿还算坦诚,毫不欺瞒的答道。
听后容若哂笑一声,摇摇头:“陌桑那狐狸,指不定在盘算着什么,怎么会让你轻而易举的换了去。”
“我不知晓。”
“你当然不知晓。我也不知晓。”容若渐而有些失落,又道:“你为什么叫琅鹿,这个名字特别像仙人的坐骑。”
不知为何,琅鹿觉得容若总是正经不过眨眼片刻。
容若说罢,自己又滚在地上笑了起来。
“坐骑!”
多年前,琅鹿的师父石夷子在神农山下夜游,看见一片仙树林,仙树结的果子似珍珠般大小,珠圆玉润映着月华,一片仙气缭绕。石夷子深入林子,潺潺溪流连缀其间,于是便寻着溪源而上,蓦然间,他瞥见一头野鹿在溪边饮水,仰头鸣叫。忽然天边迸裂出白光,照的林间通亮。野鹿倏然不见了。而后溪边大石上惊现了一名孩童,正在哭啼。石夷子收养了孩童,取名为琅鹿。
“师父在收养我时,为我算了一卦,卦象说,贞便吉。”
琅鹿见容若笑作一团,眼中不知为何多了片柔色,不似以前般厌恶了。
后来石夷子便在游记中这样写道:“琅玕林木处,子珠映月,一鹿饮野溪,鸣,天光乍现,得一童哭于溪石上,曰贞吉。便为之取名,琅鹿。”
“所以,我说你心不静,你以为是不贞?”
“是。”
“你心性未免太脆弱了吧!”
琅鹿展开皱眉,好似笑了笑。
“我心却是不静也不清。掳你回来,是因为陌桑还未从你身上得到他欲得之物,我更有胜算换得师父一命。”
“修道之人工于得失,本就是大忌。是故夜里才来刻书静心。”
容若转头,拂了拂墙上粉尘,密密麻麻从上往下,字迹苍劲又深浅不一:“所以心静了吗?”
容若抬眸看着琅鹿,琅鹿眼中晃着灯晕,风一吹便一舞,唇间张了又合,许久才道:“没有。”
容若不禁的笑了:“什么嘛!我以为你会说静了。”
琅鹿叹了口气道:“师父曾告诉我,容家若儿,生性跋扈娇纵,暴戾恣睢。若我见到须除之而后快。”
也许石夷子早就算到,会发生今日一幕,也早就叮嘱过琅鹿。可世间之事,预料到了,未必就能逆天而行。
容若总算是明白,琅鹿见她,为何眼神中总有一股清冷的厌恶之意。
“生性跋扈我承认,暴戾恣睢勉勉强强。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但凭什么仅几字,就要定我的生死。”
容若是有些愤恨的,命定之说她从来不信,也坚守着别人信她管不着的态度。可若别人拿着她不信的命定说来决定她的生死,那便动了太岁头上的厚土。
不知为何,容若很是排斥。她并非不敬重,只是有些恨,恨那些玄冥之说,天道人伦。恨意好似扎根在容若的心底,历经岁月,化成颗颗青黑的顽石,在阴暗处舔舐着心头热血。
“你看阁外,荧惑守心,至地为石。是为祸。但我见你时,又算了一卦,泽山咸。是为吉。”
“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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