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父亲去世(1/1)
可第二天,我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了建稥哭哑的撕心裂肺声,突然扑到我门前。我几乎在刹那间,像是顿悟了一般,便想到了父亲的离世。那晚的种种画面闪过我眼前,我并未听到建稥说什么,眼里已涌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而且不可抑止。良久,我不知脑子里还在想什么,踉跄着身子开门抱起了伏在地上哭喊的建稥,我爹去世了?我问。我想有一丝否定的幻想,但我只等来建稥趴在我肩上的放声大哭。
其实在入秋后,父亲就已咳的很厉害,而且经常会咳出血,但父亲手里常攥着一条毛巾,将它掩藏的很好,我们竟都未察觉。大概是预感到了自己的大限到来,父亲将后世托付于母亲后,便向母亲提议了中秋聚餐,并和母亲一同隐瞒了这一消息,甚至聚餐当天,连一句异样的嘱托都不曾与我们提起。
等我赶去看到父亲安详睡去的样子时,你知道我除了痛苦外,更多的是什么吗,是委屈。父亲脸上挂着的笑意,像极了我小时做错事后,他面对我时的样子,那在我看来已不是包容和怜爱,是嘲笑和怜悯。我当时几乎下意识的就想高声反驳道,我没错,我没错。
可我知道自己错的太厉害了,我一直以为还有时间,我一直在等一个时刻,我能亲手报答自己的父亲,哪怕只是说说话,我都想他能再抚着我头说,你做的不错。但是,我没有,相比父亲给与我的,我几乎未对父亲做过任何事。
我懊恼,我羞愧,我想对着父亲将他喊醒,但无数遍“爹”都没能换来他的一声回应。
我亦曾失去过亲人,但“爹”这个词,最终不受把控,从我的口里永远消失时,竖立在我内心深处的一座伟岸丰碑,就似突然倒塌了下来。也许你不觉得,但那是一种生的信念,从你出生开始,他就已矗立在那里。
我知道我失去了“爹”这个词,但我不想失去这个词在我人生中经历过的那些事。我抓紧流逝的每分每秒,努力想回忆父亲在我脑海中的身影和过往,可惜的是,那些我本以为会永存的画面,却断断续续的在闪现流逝,最终都幻化成一个模糊的影子,让我再不敢轻易去触及,我害怕触及他时会破碎,我害怕触及他时会令我羞愧。
父亲走的安详、坦荡,走的没有一丝留恋、遗憾,只留下我们在他坟前的愧疚和不安。父亲出殡那天,从坪头村赶来好多父亲的学生和故交,还有远在各地的亲朋好友,包括已经在北京工作的王杰,在省城安下家的赵明。父亲一生的德行,征服了很多人。
父亲至死都不想麻烦我们,在生前,他便寻出了爷爷安葬祖父母的地方。父亲将祖父母的骸骨起出,选了一块风水之地将他们重新安葬下来,又将那块碎掉的玉镯敲下一块,当成爷爷奶奶的生前遗物,做了个他们的衣冠冢。在他们之后,父亲也早已为他和母亲修葺好了墓坑,只需入棺下葬就好。
父亲生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爷爷的下落,他依然只留给了我们一小块玉镯,那是他托付于我们的唯一期望。可后来的我们,无论是打广告上电视,在网络上宣传,甚至是亲自去走访,都没能完成了他的这一遗愿。
关于母亲,听艳红说,是她听到母亲的哭声后才发觉了父亲的去世,在那之前,她也不知母亲哭了多久。但父亲去世后,我们便再未见过母亲的哭泣,她的所有行径与以往并无太多出入,甚至还更加注重起了自己的装扮,只是发呆的时日明显增多。母亲说,父亲希望看到她依然年轻漂亮的模样,他在天上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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