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浮云蔽月芒(6)(1/2)
为首的羯兵腿都吓得哆嗦了,拧拧巴巴地说出一声来:“麻秋大人。”
“麻秋”这两个字一出口,整个村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为诡异了。人群开始攒动起来,低声的咒骂,变成了尖锐的怒骂声。
可能王家村的村民们本来就对麻秋痛恨至极,再加上蒲、梁两人制住了所有的羯兵,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羯兵听到村民们大骂他的上司,肌肉暴凸,满脸都涨得通红。但是又碍于蒲珏的剑,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强行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见到这样一个满脸胡渣的壮汉这般扭扭捏捏的样子,卫雨霏在那边看得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们来这里是什么任务?”蒲珏继续问道。
那羯兵头子终于在蒲珏的胁迫下哆哆嗦嗦地一股脑全都回答了出来。
他说是现在晋朝要发兵攻赵了,而麻秋被任命为了征东将军,统筹关中郡的备战之事。现在灞上的对面便驻守着大量的晋军,时时刻刻准备攻城。然而,关中郡的军营里却人手严重不足。于是,麻秋下令,从现在开始,整个关中郡,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要被拉过去修筑战事,以提供后备服务。
这时,一道道火把的光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刺破了冰冷的黑暗,从后山的小道时断时续地绵延过来。
原来,躲得远的年轻汉子女人们被人告知以安好的消息,终于踏着漆黑的夜色和山间的凉意从后山中赶了回来。当回来后看到一切无碍的时候,喜不自胜地搂成了一团,甚至欢喜地流出泪来。
或许是对晋军抱有极大的期待。在听到晋军即将攻打的消息时,村子里的人纷纷涕泪交加,大喜过望。后来听到在到处征人的时候,心情又瞬间陷入了低谷。男女老幼又是激动又是哭泣,火把忽明忽灭,整个村口都闹得乱哄哄的。
黑暗中,不知有谁开始带头起哄,大声喊了一句:
“大家反了,投靠太白山去!”
此话一出,一下便掀起了一阵更大的波涛,有个别冲动的人的也纷纷跟着起哄。有大嚷嚷着要去太白山学武的,也有要反了朝廷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村子的上空。
声音越来越响,人群开始沸腾起来。
冷风嗖嗖的空气中,迸发出从一股未有过的火热。仿佛一口油锅迸地滚热起来,“咕噜咕噜”地沸腾、冒泡、烟气四射。
看到这种情况,蒲珏心中猛得“咯哒”一下。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来陈胜、吴广那句有名的“伐无道,诛暴秦”来。
一个王朝的没落,向来便是从这犄角旮旯之处的点点星火开始,直到燎原各地,将腐朽破落的上层建筑彻底烧灭成齑粉。而现在,就是这样一点荏弱的火苗,即将蹿起么?还是说,这股愤怒的热火早已蛰伏多年,只要一有机会,即将冲破冰层,烧得轰轰烈烈,将这层本来就脆弱的冰面彻底破开?
不过,在场的村民们并没有这般意识。
他们只是在溺水已久的状态中抓住了一个终于可以发泄的活物,用嘶哑的喉咙拼命将满腔的愤怒倾泻出来。一声声,叫唤得满山谷都是。
晚风吹起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墨黑的夜空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山路带湿,冷气遇热凝成了大大小小的水珠,粘在大家的头皮上,一绺一绺的头发都滴着水。从村落的四周飘来幽淡的土腥气,和着血的味道,从每一个毛孔中渗透进去,又黏又腻,渐渐弥漫飘散在整个村落里,久久不能散开。
狂喜之后,便是大悲。
不知有谁开始低低地吟唱:
蒿里谁家地?
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
人命不得少踟躇。
……
听到声响,大家瞬间便安静下来,又是伤心又是郁结,更多的是一份无奈和痛苦。一时间,整个村落都飘荡起了哀歌,为刚刚死去的两母女唱挽。星星点点的火苗蹿动,照亮了那一张张有些黯淡的脸。反而显现出一种别样的肃穆来。
人群涌动,齐齐聚拢在了血溅三尺的地方。
月影中呈现出一片凄然的暗红色,幽然洒落在枯干的树枝上。高高低低的破土房兀自伫立,无可奈何地挡着冰冷的空气。
背有点微弓的族长最后出面,控制住了整个局面。
他先是以暂缓之计稳定了村民们的情绪;又简单殓了两母女的尸体,并在她们俩原本住着的房间里做了个灵堂;主持着收拾出来几间低矮的破屋给那二十来个难民居住;然后把这几个羯兵绑起来关着回头再进行处理。
蒲珏和梁平帮不上太多的忙,便帮着去把羯兵绑着监守起来。
那几位被绑的羯兵终于被愤怒的村民们推搡着绑进了后山一间四面漏风的烂房子里,专门派了人守着。
这破房子不知道被遗弃了多久,连放柴火的地方都没有,遍布着蜘蛛网和飞灰,甚至还有些死老鼠的尸体,熏得人直发昏。仍然有几位余怒未消的村民愤恨地往几位羯兵身上发泄自己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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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说:这是通行西汉的挽歌《蒿里》,相传是田横门客的作品,可以说是迄今为止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挽歌,为士大夫和一般百姓出殡时唱。挽歌入礼,在汉晋时代兴起,到南北朝时更加流行。挽歌习俗流行起来之后,唱挽歌的场合就不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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