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妈妈的鞋子(1/1)

我妈妈其实蛮漂亮的，但是因为身上少了一种气质，所以我觉着她大部分时间是没有享受到性别带来的一些便利。外婆是远嫁过来的，生过妈妈之后没养好，便没有再有其他孩子，后来收养了外公妹妹的女儿，这样的家庭，让妈妈很坚强独立。除了外婆没有人喜欢她，舅舅喜欢她，但是舅舅家离得很远，在出远门全凭脚量的岁月，她很少能有机会去舅舅那里，她在外公那个家里时，更多的人，给与她的是嫌弃，所以尽管她漂亮，却没人让她认识到这一点，她早早认识到的是那种跟谁都会形成的淡淡的疏离。没有人真心对你好时，你只好筑一层堡垒，把自己放进去，不让人窥视到你的脆弱和无助，别人只看到了你身上的铠甲，不让人近身。得不到爱的人，往往更珍惜些许的恩情，那个在她成长过程中，曾让她恨着的叔叔去世后，她有打电话给我，她去拜祭了他，她跟我说她叔曾在她从树上摔下来后，很担心她，因为这件事情，她原谅他给外婆带来的伤害，特意在寒冷的日子里去祭拜他。所以，成长的刺痛，没有抹去外婆带给妈妈的那种善良。妈妈的这种性格，对我们的影响很大，我们兄弟姐妹四个，都有了自己的堡垒，没有人真正能走进去，尽管有的被攻破一角，但多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我归咎于此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对妈妈不公平，但我现在的思维是这样想的。

漂亮的妈妈，婚后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劳作养家，顺便拉着有些懒散个性的爸爸一起。在她身边时她做了该做和不该做的很多活计，当然也顺带拉着我和我姐做了很多这些粗重的活，之后的二十年里，尽管我费尽力气，也不能把那时练粗的胳膊和粗大的身躯修缮回来，我把我剩女未嫁的一部分原因归咎至此，我觉着很合理，实际上是有些牵强的，实际上我长的很平常，不漂亮也不丑，特别不出众的样貌，更多如我般的女孩子，还是带着各种不能实现的白马王子的梦嫁出去了，我却没有。在长长的岁月里，我随心所欲的自己迎接花开花落，月圆月缺。我期望高大英俊的王子温暖的呵护，却想象不出自己小鸟依人的样子，这个画面一在我头脑里出现，立刻便能感觉到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样子，我便感觉摇摇头，把这个景象从我的脑海里甩去。

在我有性别概念时，妈妈买了一双漂亮的高跟鞋，我那个狭小的生活里，我没见过高跟鞋，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高跟鞋，妈妈在我们面前试穿时，我迫不及待的要求试试，当我歪歪扭扭的在家人面前试穿高跟鞋时，我是希望自己省去更多的很快乐的事情，一下子到我自己可以穿高跟鞋的那个年龄。但是我却亲眼见证了这双高跟鞋的鞋跟被割麦子的镰刀割掉的过程，原因很简单，这双高跟鞋是不是穿着去地里割麦子的，也不会有更多的预算去买另一双跟低的鞋子，所以最后妈妈亲自动手割去了漂亮的高跟，我甚至没有机会穿去给珍看一下，这让我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我觉着我眼里的年青的列为女性的妈妈就这一瞬间，大多数的时间里，她是养家养孩子的妈妈，没有年轻没有女性，等同于那个情境下更多的女性一样，生活的重担早早拂去了她们的性别和年轻，更多的时间，她们跟家里的男性一样劳作没有自我，青春和美丽更早的消磨在孩子的成长和温饱的生活追索中。一生没有一个时间来总结。因为我和哥哥先后从家里挣脱出来，走入了城市，加上爸爸有一点文化，所以妈妈有总结自己的生活，输给了自强自立，失去了更多的享受，她的这种牺牲，其实有给我们带来很多更好的生活，她70岁了，还跟爸爸自立自强，尽管生过病，身体的一些毛病会不时出来拖累他们的生活，但大多数时间里，她想出来很多办法跟爸爸自己来解决，不愿意我们负担这些，她有督促爸爸强身健体，她打电话给我，想看看这个世界还有哪些好的变化，所以她会好好保重自己和爸爸，相携着走更长的路。我俩曾躺在我的小窝里，谈起她年前的生活，她没有爱过爸爸，更多的是生活的规则让她嫁给爸爸，来照顾没有儿子的外婆外公的家，她没有抗争过，只是努力的在低嫁之后，不屈于这种生活，而是努力劳作，改变了孩子们的生活。

妈妈的鞋子，在我的回忆里，是唯一的妈妈作为女性出镜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她告诉我，她跟爸爸没有权势，我们如果要改变命运，就要自己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我和哥哥便如了她的愿，考了出来，但我们没有给她更好的供养，甚至不如在她身边的小弟，每每想到这个，我会自责，次数很多，过程却很短，时间过去，我并没有成熟起来，还是大大咧咧的独自生活，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