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董家的疯子(1/1)

写下这章之前，我踌躇了许久。往昔如昨，对精神异常的这个妇人我尚有深深的愧疚，是的，我觉着是一种愧疚的心情。

我家的村子很小，人口简单，相对附近比较闭塞，人们那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疯子也是。我想很久，决定用疯子这个称呼来下笔，是因为除了在比较正式场合或有她的近亲属在的场合，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是这样叫她的，而那时的我们，甚至不知道有以她男人冠名的那种称呼，我们所知的就是疯子。那个时候人们一年四季，有三季的时候是几乎每天在地里的，不用约定不用特意看时间，基本上早上吃过饭之后，就陆陆续续的朝自己的地头而去，三三两两田地挨着的人们结着伴，一面闲聊一面不失迅速的去往自己的地里，疯子也是，她跟在两个男人后面，扛着农具，向地里走。其实更多的时候，她是这样的，我没听她说过话，但她会听人们讲话。其实疯子长的还不错，个子比一般的妇人高些，比较白，容貌也不丑，因为精神异常，可能看不到温婉些的表情，这或多或少的影响了她面部的线条，尽管这样，我还是觉着她并不丑。

疯子是带着一个儿子嫁到村里来的，之后没有再生育孩子，她的儿子很正常，之后的后代也没有精神异常的，所以传说她精神失常的原因可能就是真的了。据说她是因婆媳关系不和，同婆婆争吵后被前夫用铁锹拍到头上拍傻的，因为没治好或者是没用心治疗就一直傻着，然后就离了婚，前夫留下了大儿子，她带来了年纪尚幼的小儿子。这个说法无法佐证，但比较符合常理，很多事情多多少少的印证了这个说法。

疯子的现任姓董，我觉着对她还不错，她之前的曲折经历放下不讲，其实在之后到村里，因为没再生育，董家男人对她带来的孩子很好，尽管她会被带去地里，但并不是强迫她干多少活计，更多的是带过去好照料，因为她精神失常，可能一个人在家男人也不放心，我曾见过，董家男人在干活休息期间让她喝水的画面，并且，她来村里之后，虽说是疯子，却并没有常常发病做出失格的事情，病情并没有恶化下去，这些应该是生活中没有受到伤害的证明。

有一段时间其实我很害怕她，虽没有见她打人或做过什么，但不知这种恐惧来自哪种渠道，去外婆家要从她家前面走过，每每看到疯子坐在门前，我就小心翼翼的等待时机，看她回过头去或没有注意前面的路，我才飞奔过去，那种惊魂的瞬间无数次出现在童年里。但孩子也是有恶魔因子的，我愧疚的归结于此，我们常常聚集一群伙伴，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小心翼翼的凑上去，挑逗她，试图激怒她，会编一些带有伤害性的歌谣一起对着她唱，其实我真正见到她发怒的情况只有一次，她被我们用各种木棍捅到腰，夏天，被撩上去的上衣处我们一直在捣她，她被激怒了，冲向我们，并试图抢下我们手里的棍子，当然我们也都一哄而散了，没有人被追到，我觉着疯子是有部分清晰的意识的，午休或闲暇时，几个妇人聚到一起边做鞋子或其他女红边聊天时，她会淡然的坐在那里倾听，我们挑逗她时，来自我们的恶意我想她也有感觉到。这些恶魔的因子，在成长过程中虽曾渐渐淡去，但是对自己曾这样伤害一个命运多舛的女人也是真的反省过，尽管可以赖在小，赖在不懂事，但还是会折磨一下自己内心。

疯子有一段时间的苦痛，儿子的前妻看不上这个家庭，对家人折磨甚多。后来离了婚，现在的儿媳对家人很好照顾很尽心，她曾安详的度过了她人生的最后一程。这些都是跟妈妈漫天的瞎聊中得知的，我感觉很好，能得到善终，也是命运的另一种补偿吧，下一生愿她早点遇见她后面的这个男人，在有意识的生活里相携着度另一种多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