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回 杨太后直言为遗女 两太妃曲身以自全(1/2)
杨太后眨了眨干涩疲惫的眼睛,缓缓扭头望着不远处的荆王涧,那道清浅冰冷的水拼着最后的力气在安静的流淌,打算洗刷掉那些途经它又被尘封住的历史。她也不懂,怎么突然就忍不住,差点把该讲的不该讲的一股脑全讲出来了。
这不是素日的她,提起不愿提起的过往,一瞬间好似变成了别人。
戛然的沉寂令杨太后也显得不再那么从容不迫,她略带尴尬的浅笑,试图把话转回到赵元俨那头,以压制着方才的心情:“孟王纵使认为章献亏欠了他,认为官家从他手中夺走了皇位,然活到今时今日,他也不能,亦不该奢求更多了。官家心里应该也清楚,那些愿意听他话的老臣亦同样了解,不论忍住怒气还是阿谀归顺,让他做个持权的宗室,对谁都是最好的结果。”
杨太后顿了顿,又抛出一句:“人要是认不清自己的分量,把这一池水添太多太满,不小心就溺毙的时候,就没人敢往里跳了。”
祖筠听出这话,多少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她默默点头,其实祖筠思考不明白,她很想知道老臣们懂得的事,赵元俨懂不懂,若一切如杨太后所言,那二人之间的互通已是最好的做法,元俨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但她不敢继续多问,唯恐再勾起杨太后的回忆。
主仆两个慢步到了延春殿附近,恰好瞅见先前辛夷躲藏用的那口古井。
祖筠遵杨太后的命,从井底把木桶提了上来,往里一看,居然没有多少水。她不禁有些担心,杨太后倒是恢复了镇定,伸出手往桶底一摸,是湿的,可见还不至于干涸了。
“还真有些凉,难为那个孩子夜里要钻到井里去。”话虽如此,从杨太后的脸上也瞧不出是否真的怜惜,“也多亏官家心慈没有声张,否则一旦查起来,免不了治她的罪。”
祖筠边帮她擦干净手,边察言观色的柔声道:“娘娘还是惦记官家的好。”
杨太后淡淡一笑:“说不惦记是假的,到底在老身膝下承欢二十载。那日连婕妤丧子,瞧见他赶来时的悲戚之态,心里对他仍怀有幼年的怜悯。有时觉得他不是孩子了,该以帝王相待,又心疼他才从章献的庇荫下探出头;若当真以童子待之,他却早已长成了羽翼。”
语毕,她轻轻一推,把木桶丢回了井底。夹杂着水声的回音从井底传出,沉闷且厚重,同她脸上的笑容一般无二。
祖筠的目光追随着木桶的痕迹坠下去,好奇道:“只是到如今也不清楚,究竟是何人坏了娘娘的谋划。”
杨太后敛眉凝目,没有作答,略带疑虑的开始迈步朝着金水河流入后苑的水门走去,那边挨着金明池,再往西就到了琼林苑。
没多远,祖筠看着前方已经心领神会,低声惊道:“娘娘莫非以为是那二位?”
祖筠口中的‘二位’,是先帝尚在人世的嫔御中叫得出名字的两个,一为法号“悟真大师”的杜氏,一为充媛沈氏。
杨太后垂着眼皮,她也说不清对或不对。倒是祖筠做了一番猜测:“二位娘娘已经入洞真宫与崇真寺修行多年,按理不会管后宫朝中事,不过硬要说,奴婢以为杜娘娘是因触犯了先帝的销金禁令①而被罚入洞真宫的,最不大可能还有干系。”
杨太后闻言嗤了一声:“外人都以为如是,可杜氏乃昭宪太后的亲侄女,太宗的表妹,亦即先帝的表姑,纵然结了亲,中间也差着辈。为着一道销金禁令将其打入洞真宫,已让宗室十分不满,为着安抚他们,先帝常令杜氏回宫相聚。况且,杜氏也算有些姿色手腕,否则人在道观,还怎会与先帝育有的卫国长公主?”
“更何况,她生下来的虽只是公主,却也是先帝仅有的活下来了的女儿,又是与官家同年出生....”杨太后双眼无神,嘴角却勾起一抹冷意,“孕时未知男女,要不是始终在洞真宫修行,看似无争无抢,她怎么能生的那么平稳?”
杨太后说着杜氏的来由,自己的眼眶竟有些微微泛红,却还是笑道:“卫国长公主一出生,分明先帝喜爱的不行,杜氏也硬是将她接到洞真宫陪自己一同做了坤道。你说脱离了锦衣玉食,公主在宫外却养的极好,平安至今,不似她别的兄妹一般短命。如此想来,以为杜氏早有筹谋,一切为着躲避章献的迫害,也绝非说不过去。”
祖筠知道这又不晓得怎么触及了她的心绪,赶忙转个话茬:“这般想来,杜娘娘的心思网罗的才是缜密。”
杨太后摇摇头:“要真的论曲以保身,沈充媛也不遑多让。当时章穆皇后崩逝多年,长秋虚位,先帝总也不立新后,天下皆在传她会入主中宫,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后位久悬并非为了等她。”
“奴婢虽愚钝,入宫也晚,但仍清楚先帝自始至终只想立章献娘娘为后,以娘娘们的高位,必然比奴婢还要明白。”祖筠附和道。
二人说着话,已经走的颇远,回首观香石泉山,已经被别的殿宇遮挡住了。前头金水河还没有尽头,倒是先拐到了翔鸾阁附近,天地余青,崇楼蔽影,又是一段阴沉的路。祖筠将手中的玄色银线绣鹤霞帔展开,意欲替她添衣。
杨太后摆摆手道:“天干,丝毫不觉冷。”
她今儿个好像心情不错,说得兴起,还接着方才的话继续:“你明白,她明白,但就那群老东西不明白。他们以章献身世不足坐椒房为由,硬推沈充媛为继任,群起逼迫先帝。可先帝不似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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