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居男女(1/7)
手机闹铃响了。
“崭新的一天从早晨开始”,这句惯常的话,小玉一直觉得是错的,反正对她来说不适用。且不说这一天崭新不崭新,单是起点就铁定不对。她的一天,是从闹铃开始的。如果没有闹铃,她一般不会知道早晨长什么样儿。
这个闹铃的音乐,经过了千挑万选,才定了下来。闹铃一般都是很喧哗甚至是强势的,要不怎么叫“闹”呢。可这小曲子的风格却是很弱,或者说,这很弱就是它的强。它的声音是一点一点响起来的,当你在将醒还眠的欲念里懵懵懂懂听到它的时候,它其实是隐隐约约的、断断续续的、似有若无的,仿佛和你在梦里还隔着几堵墙。慢慢的,一个弯儿,又一个弯儿,它就这么拐了过来,不慌不忙地靠近你,伸进你的耳朵眼儿里,把你彻底叫醒。不过即便是最高亢的时候,它也很温和,让你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如果没有什么急事,小玉总是闭着眼睛,津津有味地听它奏过完整的一轮,方才把手摸到床头柜上,去拿手机。
遮光窗帘还没有拉开,房间里还很暗,在这种光线条件下,手机的光还过于暴烈。她撩起一点点眼皮儿,确认了一下时间。这种确认是有必要的,六点二十八分只是第一轮的铃响,每隔半小时会响一轮。有时候睡得太沉,叫醒她的就不是第一轮的铃声了。
她重新闭上眼睛,把手机放在枕边。据说手机离大脑太近不好,可这说法也只是听听罢了。一天里手不离机机不离手,放在耳朵边要接多少回电话,都顾不了大脑的距离,偏偏睡觉的时候去讲究这个了?矫情。手机离大脑太远才是让人着急得发昏呢。
屏幕右上方的电池还接近于满格,挺好。用手机也快二十年了吧?最开始用的时候,她觉得这冰冷的小家伙就像是一头小兽,电是它的饭,一旦饭少得见了碗底儿,这小兽就开始噬咬她,让她发慌。如今虽不那么容易发慌了,她也还是很愿意看见满格的电,这让她踏实。
不止一次,小玉胡思乱想,猜测着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哪一格。如果活到一百岁,那就是走了五分之二,如果活到八十岁,那就是走了一半。六十呢?三分之二……分母未知,分子兀自长大着。等到分子和分母一样大,也就过完了一辈子。那时候,呵,到那时候,作为一具尸体,自己就僵硬地躺在那里,和分数值一样,成了一个笔挺的一。所谓挺尸,就是这个意思吧?挺尸这个词还原到数字上,可不就是那个一吗?
可她现在还没成一,就得继续让分子长大着,一天,又一天。
答,答,答,答,这是窗外的水滴声。她不由得跟着它的节奏数起数来。多雨的秋季,总是会有水滴声。老公跑后,她有一段时间睡不着,就尝试着玩老掉牙的数绵羊游戏,居然很管用。她方才觉得,这游戏也许是有点儿科学道理的。再大再小的数字,也不过是从一到十的循环,循环导致了无聊和麻木,然后入眠就顺理成章。这水滴也适合数,数着数着,她就忘记了数到哪儿,就能再睡上一个小小的回笼觉。
闹铃又一次准时响起,小玉仍然闭着眼睛,身体却依次开始有序运动。先做了一遍眼保健操,再张开双臂舒展了几下,然后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每天早上起床后,她一定会把身子探出窗户一点,感受一下外面。风也好,雨也好,雾霾也好,轻污也好,闷了一晚上,总得透透气。
手掌上一层毛茸茸的湿意,果然是有小雨。她错开一条窗缝,重新躺回床上。下雨总是让她更想赖床。赖床和雨天更配哦。
但绝不能再睡觉。她把手机拿过来,终止了闹铃。按照惯例,去翻昨天的备忘录,看看哪些事还没有办。去面包房买蛋糕,去口腔医院洗牙,去药店买牙线,找朋友咨询中老年国画班……全是私事。工作上的事自有人催,想落下也不成。私事琐琐碎碎,倒是容易忘的。
今天该办的事也得捋一捋。儿子还有生活费吗?是不是该给他转点钱了?自从儿子去了武汉读大学,儿子的生活费就成了她操心的头等大事。这些年来,她既当妈又当爹,就是自己省吃俭用,也不能让正在长身体的儿子饿着冻着。她下定决心,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儿子拉扯出个人样来,她要让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看到,没有他,她照样过日子。
今天星期四了,需得跟何商量周末爬山的事了。商量定了,若是想再做点儿什么准备,明儿还有一天的余地。何喜欢爬山,提议过两次;一次她说单位有事,又一次她说来了例假,这次再推就过分了。她有关节炎,虽然多年不犯,可她总觉得自己膝盖不好,又听说上下台阶对膝盖尤其有损伤,就一向很注意。不过这点儿缘故,她不大好意思跟何说。虽然明知不再青春如玉,对身体的退行和破败还是觉得难为情。而且这个理由在第一时间不说,现在说也未免太像一个借口了。
一朵玫瑰蹦了出来。是何。她把他设了置顶聊天。现阶段,他是她重要的人。
自从挑明了关系,何每天早上都会给她发这么一朵。是图片库里的通用玫瑰,瘦瘦的,小小的,当然也是免费的。一个男人,每天都给女朋友送一朵免费的花,前几年,她一定对此很鄙视。这一朵虚拟的花,动动手指就能发出来,不费吹灰之力,自然也不值得她浪费感情。可是,如今不同了。岁月让她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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