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喝了一碗鸡汤(1/1)

梅儿用枕头垫高了他的头，他紧闭的双眼似乎睁了一下，在微弱的油灯下，好像有一道星光划过，他眨眼的那一瞬间，真美。梅儿舀了一汤匙肉汤，轻轻地吹了吹，然后，喂到他的嘴里，他似乎自己在吞咽，应该是的，梅儿心中像亮起了一道闪电。没用多久，一碗汤就喝完了，梅儿用手拭了拭他的头，已经不是滚烫的了。

梅儿出来告诉了爹娘这个消息，梅李氏点点头，“这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作孽哟他这个样子要是被他的娘亲老子看到，得有多心痛”

一家子收拾停当，准备休息了，梅李氏又去西厢房转了一圈，摸了摸他的头，还好，看来盘尼西林已经发挥了它的作用。梅李氏举起油灯，见这后生虽然面色苍白，五官却极为精致，年纪大约不超过二十岁。此时，他呼吸均匀，极为安静，“好孩子，好好睡一觉吧，明早起来就好了”梅李氏端着油灯，带上门走了。

梅儿也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她用剪刀把灯花剔了剔，一下子，屋里亮了不少。梅儿还不想这么早就睡，她拿起绣花绷子，飞针走线地绣了起来，她绣的是一幅百鸟图，上面有画眉、鹦鹉、杜鹃，它们在树林间快活地飞行，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属于它们的一样。

梅儿的绣活儿方圆百里无人能及，也许是不会说话的缘故吧，所以她想的更多，做的更多，天长日久，成就了心灵手巧的她。这幅百鸟图是为镇子上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子绣的，这一幅绣品，人家给了十个大洋。梅家本已是小康之家，梅儿的绣品又经常能收入几十个大洋，所以，梅老爹总是洋洋自得，也因此，他们家才会备着盘尼西林这种昂贵的玩意儿。

梅儿又剔了剔灯花，窗外北风呼啸，夹着雪花敲打着窗棂，屋子里很温暖，炕烧得烫屁股。梅儿盘腿坐在炕上，一针一线地绣着，眼神专注，十指纤纤，白净秀气的面颊在油灯下

美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梅李氏看到女儿那屋还闪着亮光，就喊了一嗓子：“梅儿，睡吧快三经天了”

梅儿用手指敲了三下桌子，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意思是她知道了。

梅儿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听着外面的风声夹杂着犬吠，想着山子哥哥不知是在家暖暖和和地睡觉呢，还是又上山去打猎了，跟他说过多少次了，天气不好的时候，不要上山，他偏不听，山子哥说他要多攒点钱，好早点娶她进门，而且还要给她过好日子。想到这儿，一抹红晕悄悄地爬到她的脸上，虽然屋里黑着灯，梅儿也觉得两腮火辣辣的。

山子今年十八岁了，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猎户，山子九岁那年，父母出去打猎，一去就再也没回来。有人说，他们在山上碰上熊瞎子了；有人说，他们家杀戮太重，惹怒了山里的狐仙，被狐狸精给吸了魂魄了；还有人说，天黑路滑，他们掉下山涧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无论哪种说法是对的，只有一样却已永远改变不了，那就是山子从那一天开始就成了一个孤儿了。

乡里乡亲的都看山子可怜，且又都念着他父母的好，当年，山子父母在世的时候，每次打猎回来，如果猎物丰盛，分肉的时候，哪位乡亲他们都不会落下，如今，他们两口子虽然不在了，可是那份情依然存在于乡亲们的心坎里。

山子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尤其梅儿家的饭吃得最多。山子又勤快又善良，小的时候不论在哪位叔叔婶子家吃完饭，就出去捡回一篮又一篮的柴禾，大点儿之后，他几乎吃过每家的饭，镇子上的人家也几乎都吃过他担的水，烧过他劈的柴。

从十三岁开始，山子就不再去乡亲家吃饭了，他每天上山打柴，偶尔也能打点小猎物，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不过，各位叔叔婶子家的活，闲暇的时候，他照干不误，山子永远都记得自己是如何长大的。

梅儿从小就喜欢和山子哥一起玩，山子哥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不会说话，而且只要梅儿眨眨眼，山子就知道梅儿想要的是什么。夏天的时候，山子带着她上山采榛子，摘野果，掏鸟窝，下水捉鱼摸虾；冬天的时候，堆雪人，打雪仗，盖冰屋子，或者是点起一堆火烧烤一只香喷喷的松鸡。总之，有山子哥的地方，就有梅儿的快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梅儿心中有说不出的自在，她不再为自己是一个哑女而感到自卑，会不会说话似乎都变得不再是那么重要，梅儿觉得只要永远能和山子哥在一起，说不定有那么一天，自己也会发出银铃一样的笑声。这种想法很疯狂，连梅儿自己都觉得，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疯了，可是没有办法，山子哥身上就是有这样的一种魔力，一种能让自己发疯的魔力

想着想着，梅儿的眼皮打起架来，迷迷糊糊中，梅儿在心中对自己说，明早吃完饭，一定要去趟山子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