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1/2)
陈氏已料到儿子会问这个问题,她倒是欣慰于他并未当日便来问,笑了笑:“她本是当地土著,接进府来是因为年幼生病权宜之计,咱们给她治好了病,当然是应该送她回去,不过因为她家没人了,送养济院便是方便她家亲人找寻啊。”
林展鹏说:“她已父母双亡,兄长当日走散了,我已经应允她会帮她找到兄长。”
陈氏不以为意:“你如何帮她寻找?你现下最主要的是帮你舅父善后,些许小事就照阿娘的意思办了即可。”
林展鹏道:“君子一诺千金,何况她的右臂断折还未好全,我这就去养济院去接她回来。阿娘不必理会此事。”他转身要走。
陈氏皱了皱眉,微微提高声音:“鹏儿不可!你小小年纪自是好心肠,却不知世道险恶人心诡异,若是始终找不到她兄长,留了她在府是什么名目?逼良为奴?你是怕你舅父现下不够狼狈么?治下境内被倭人屠城,乐清又为倭寇登陆杀人无数,今年考评已不合格,最怕还要被问上一罪!如今再留下把柄被人参上一本,怕不要丢官弃职!你……要顾全大局!你可知道……”
林展鹏回过头,见陈氏满脸失望,嫌弃自己的“目光短浅”四个字几乎是刻在了她的脸上,他咬紧牙关,忍不住打断陈氏:“收留孤儿的事,儿子当时问过舅父,舅父与幕僚们都认为此举大善,或可作弥补,百姓们也都赞舅父心善。可阿娘此时将尚未痊愈的孤儿送入养济院,倒叫大家心寒。”
陈氏听得出儿子是在反驳她所说的“不顾大局”,心中微感恚怒,道:“养济院又有何不妥?朝廷办养济院可不就是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人等?”
林展鹏反驳道:“阿娘怕是没去过养济院才会这么说。”
陈氏被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驳回,不由大怒:“只不过一个孤儿的收留与否,你便与阿娘再三驳嘴,你心中是没有阿娘才如此放肆?”
林展鹏到底年少,又或是对母亲偏心终是心存委屈,脱口而出:“是阿娘心中并无儿子才是真的!”
陈氏万没料到向来乖顺听话的儿子竟然会如此逆着自己,气了个倒仰,怒道:“你这是指责起母亲来了?我心中若是没有你,怎么会为你担心至此,你以为我送走那孩子是为何?你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可怜人,什么时候见你收留过人家?那小女孩子容色甚美,你小小年纪可别犯了糊涂!”
若是长子,陈氏还并未有此忧虑,只她嫁作商人妇已近二十年,虽自家夫君无二色,然而两个小叔子仗着钱财怎样酒色无边荒唐度日、周围商人妇言及外边男人的行为,她听得也是极多,商人不比仕子,地位不高约束极少,偏偏资财丰厚,次子自八九岁开始便一直跟着夫君走南闯北行商事,深知他自也不是无所见闻,心中自也担心次子会不会走了小叔子的路。此次听闻他竟救了一名女孩子回来,身边丫头说起那女孩子俱都赞其容色,心下便起了警惕。
林展鹏听母亲这么一说,先是一怔,紧接着马上醒悟过来自家阿娘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头脸涨得通红发胀,心中已不仅仅是委屈,那种被母亲轻视以及从心底而起的屈辱感令他怒极,骄傲的小少年几乎是跳了起来,几乎语不成声:“你……你……阿娘你……,”
他终是大声嘶喊了出来:“她才六七岁!她才六七岁!!她才六七岁!!!”愤怒和屈辱令他不知如何表达,他筋胀目赤地瞪着陈氏,声音越喊越高,尖锐到几乎撕裂。
汹涌的情绪使他失去了理智,他扑上去把满桌的茶盏点心扫落满地,犹为不足,他怒指着母亲,第一次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若是大哥,若是大哥,你会不会这么与他说?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一个人?阿娘,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儿子!”
你心中,是把你这个儿子当成畜牲了吗?
只是因为,大哥从仕,我从商?从商为贱业,所以,你的这个儿子就在你心中成为了贱人?所以,你就把你这个儿子想得如此不堪?
林展鹏想忍住眼泪,却终于没能忍住,在转身冲出陈氏的屋子之前,泪水如瀑布一般奔涌而出。
他捂住脸,飞也似地奔回到自己屋中,扶桌大哭。
他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娘对待自己与对待大哥不一样了。又或者,一直都是不一样的,只是他当时年幼,不知道。
阿爹曾经与他讲过,若是从商,能帮助大哥成名立业,但商者为贱,会被很多人看不起,而且一生不得从仕,问他是否愿意。他不懂,他才八九岁,哪里懂这些,揣着困惑去问阿娘,问祖父。祖父说,你瞧你的阿爷与你阿爹,可有不好?他想,那自是很好很好的呀。阿娘则沉默了许久,才说,鹏儿愿不愿意做大哥的臂膀呢?他想,那当然是愿意的呀,大哥对我可好了。
他之前不明白,后来便略略明白了。概因他每次到了舅父家,舅父的朋友幕僚见到他,开始总会露出可惜的神情,后来便变成偶尔。他每与他们交涉,每次都会得一声:“小少爷真是聪慧。”他是舅父的亲外甥,没有人敢当面轻视他,就算是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因为舅父的名号,他又被父亲挡在身后,也并未看到太过不同的待遇。
但人是有对比的。他们对大哥,与对他,截然不同。他之前懵懂,后来看懂。
只是林展鹏少有智慧,他不太在意不相干人的看法。可是他在意家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