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抛砖引玉(2/5)
却一直紧咬着大门口槐树顶。心想这蝙蝠是压根儿没把他这少女杀手放眼里啊,飞都飞的不走心,愣是被他瞟见了。老先生郁结胸中的闷气深深长长吐出来,音韵却忽显悲怆:“爹晓得,将你穿就十四年男……”
“爹”,少年忙打住,心想得亏草莽飞走了,不然可就饺子煮破皮露馅了,他摸摸唇角淤青,将眼底搁浅着的火星子慢慢埋到灰烬里,二五杆子似得慨叹道,“您可千万别给自个落口实。我真心觉得这行头好,上能朝堂下能酒坊,吃喝嫖赌样样胡来,五毒俱全百毒不侵,十分中用。”
老先生闻言将节杖再使他两瓣瘦臀上,气不过道:“再作胡说,明天就叫你穿回女……”
话刚漏风,小大同大小耍进院里,爷俩捉忙闭嘴。这小大,是二人蛰居赤泽湖捡的髫年孤女,现今一十二岁;那大小,是来京半月在巷口槐树底捡的龆龀弃童,现今七岁,天生聋聩喑哑。父子俩日子本就清苦,却偏见不得生命枯旱死,能领回来的就都抱进门。救苦救命,帮人帮己。且不说他二人都是受过大罗菩萨庇佑、阎王簿上留命的人。
“爹,这春闱又近了。”少年岔话一句。
“独你廉衡不能参加。”老先生语意坚介。
“以我寡学,大小能中个举人进士。一朝俸禄,全家日子能好过些。”
“安安生生做你的教书匠人,断了这念想。”
小大突然捏紧手里的鸡毛毽子,抬起一双星星眼,巴巴看向自己的兄长看向自己的爹爹,廉衡微作哽咽,递盒点心与她,沉声道:“带大小屋里吃去。”小大轻轻嗯了声,拖着大小往堂屋里去,俩小麻雀儿一步三回头懂事的叫人心口疼。廉衡拍打着白日里被皂袍家丁扯断的衣袂,用十二分随便的口气道,“爹,今儿俏麻子说笑,说左相家去年腊八节阔气很,用尽七十二种豆子呢!”见老父一怔,廉衡咬口果酥继续闲磕牙,“听闻这左相厉害的紧啊,十五年前太傅提议,明皇降旨再罢左右二相,设六部、行三公九卿合议制,廷推廷议旧衔俱废,独这‘左右相’虚名废不得!”
“事不关你!”廉老爹强作冷硬,刀刻斧凿的皱纹还是伴着青筋跳了几跳。
廉衡心底埋着的那片刀,再一次刮着他,那团火,再一次烤着他。他敛了所有情绪,死沉沉问:“爹,傅钧预是谁。”
廉老爹遽然一抖。
廉衡暮沉沉再问:“您当真打算什么都不说。”
廉老爹捏紧节杖,哽噎片晌才道:“大小说他饿了,眼限天摸黑了,你点灶烧饭才是正经功夫。”说罢兀自摸索着望东閤儿里去。
“爹,天早就黑了。”廉衡看着蹒跚节杖,哽凝,“要变天了。”
老先生默然摸索进东閤儿里,又摸索着将一豆油灯点上。昏黄的豆火于他并无意义,他与这黑暗已相处相伴十四载,若非廉衡从巴掌大一节节长成现今的模样,长成巢里关不住的硬翅鸟,这位曾仗剑天涯的绿林好汉,该多难细数这漫漫黑暗,永无光明的黑暗。他探手往火苗边靠了靠,温暖的触感令他心窝一热再热。仓迈的指节微微噏动几下后,蓦地攥紧那一团火,生怕失去一样,一滴老泪顺着他刀刻斧凿的癯脸淌下来,良久才缓缓嗫嚅道:“老咯,老咯。”老去的身体,逝去的过往,令他愈发贪恋现有的温暖,一寸寸磨平曾今的豪情万丈满腔仇恨,一日日忧怖廉衡的成长,可他知道他拦不住的。百因必有果。单凭这孩子少小极具聪慧且天赋过人,就知这因果循环半点不由人。
夜幕,朝天街万花齐开,抱月楼灯火萤煌。朝天北街日里泛金夜里泛银,人浪总是一浪高过一浪,日里睡觉夜里不眠的玩主们将耿耿星河都燃出一束天光,处处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金吾不禁,玉漏无催,让这里成了片人间胜地。
更深漏尽时分,抱月楼管事才命人将两具已经凉却的尸体,悄悄运往乱葬岗。三个时辰前,敖放废掉两条人命后,心下快活了些,才脱掉沾血的窄袖锻袍,洗干净手,换上由倭国云布裁剪的团蟒直裰,攀马回府。
未初日昳就到相府议事的七八个三品及以上大员,直到戌时黑尽,还攒一块议论不休。原本是商议太仓银即将告罄,如何解决京官俸禄一事,吵着吵着主线直偏,变成了如何在明日例朝上动本弹劾吏部贪墨山东赈灾钱款一事,证据确凿,马万群将有口难辩,天赐良机众人不觉摩拳擦掌。孰料,横生抱月楼一事,此方弹劾贪墨,彼方必将“三部一相”家的四公子当街强抢民女并藐视皇权的事情逐一上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敖党自不会干。于是乎又争论了近三个时辰,待敖放再次回府时,还未讨论出个结果。
敖广瞥见侯在门外的敖放,沉声斥道:“还不滚进来。”
敖放耷着星目,谨慎跨进厅堂。纪盈连忙插话说:“今日之事跟大公子无关,都是犬子惹的祸,坏了相爷的计划,老夫难辞其咎。”见敖广粗粗摆了摆手,周邦仪跟着揽责道:“都怪下臣平日对小儿管束不严,今日才授人以柄,请相爷恕罪。”熊韬略见户部、礼部两位堂官都俯首承责,他这位兵部尚书也不好再装大舌头,抄直骂句:“一会回去,末将就把那熊儿子的皮扒了。”
章进、卢尧年和都御史汪善眸看着三个假撇清,内里都嗤笑一声。章进素擅骑墙术,一贯只捡好听话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打圆场一般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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