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失怙(1/2)
郑然然眼望着满山白雪怔怔立了会儿,而后快步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土堆走过去,她本就不是一个理智的人,到了这当头儿便再也冷静不下来,弯下身子就用手去刨那土堆。
“然然!”
江玠急忙奔过去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想要的刨开这些土堆看看里面有没有郑大人,但若那官差说的是真的,人真的是染上了瘟疫,那……”
郑然然抽了抽鼻子,将漫出来的眼泪强忍了回去,真就捡回来一丝清醒,她摇头,“不,这事儿有古怪,这事儿不对劲,你看这天,大雪封城,气温这样低,怎么可能导致瘟疫蔓延,那官差是骗我们的,一定是骗我们的。”
江玠一怔,没有想到郑然然还能在这等时候发觉事情的不同寻常之处,的确,古来瘟疫横生多在暑热之际,何时听说过大冬天的突发瘟疫之事?
此事有古怪,江玠见郑然然还执着于刨开土堆,当下也就不再劝说。
他今日出门匆忙,身上未配长剑,便从腰间摸出一柄短刃,抢在郑然然之前将那土堆扒开。
却可看出埋尸之人行事匆忙,这土坑挖的极浅,只轻轻刨开最上头一层就能露出里面的人来,待土堆挖到第三个,郑然然忽然吸了一声冷气。
江玠手碰到的,是一叠显眼的官绿色一角。
她还记得,当日传旨的官差到了自己家,郑原为表尊敬特意换了官袍接旨,其后局势陡然转变,一直到她与郑原父女被押入汴京府的刑狱,郑原都是穿着那身绿色官袍的。
她想要上前去亲自拨开那个土堆,浑身却好似被灌了铅一般,任凭自己如何使劲儿,足下都迈不动一步。
她就那么怔怔站着,直到看着江玠皱着眉头收了手中的匕刃,用手掌将那层薄薄的土推开,露出里面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父亲。”
她喃喃一声,上一世幼时失怙,自小到大都是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对她虽好,终究不是父亲,直到她魂穿异世,在郑然然的身份里感受到郑原为人父的慈爱与关怀,她心中触动,对这份千辛万苦得来的亲情万分珍视。
难道真的是苍天造化弄人,要让她自小受一遍失怙失恃之苦,好不容易长成,却痛失自小养育自己的哥哥。原以为魂穿异世,落在官宦之家,有疼爱自己的家人是苦尽甘来之幸事,可这福气享了不到三天,身边的亲人便一个接一个离自己而去。
现如今,那个在意识之中为自己带来温暖的父亲也躺在冰冷冷的土坑之中,白雪与黄土在身侧交织,他甚至没有一口像样的棺材。
郑然然想要上前去看一看郑原,却只觉得身形微微一晃,继而眼前一黑。
江玠急切传来的一声“然然”,是她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郑然然浑浑噩噩大病一场,昏睡多日未醒。
这些日子里,江玠与纪棠也都没闲着,李洵一案已经呈报给了圣上,他因一时情绪残忍杀害五名无辜女子,已然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朝中自然饶他不得,李洵难逃一死,但男爵府竟然就像是与李洵割断了所有的联系,只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所有人都渐渐明白:李洵之父为了保住自己家族满门荣耀,不惜舍弃了自己养育多年的嫡子,宁愿让次子或是庶子乘袭,也不肯为了李洵的性命而冒一点点的风险。
话虽如此说,这兴盛猖獗了多年的男爵府还是因此时沉寂了下去,多年来的钟鸣鼎食之家因此事变的畏首畏尾。而这起令整个汴京城人心惶惶近一月之久的连环杀人案,却也在无形之中撼动了权贵的地位。
又或者说,是纪棠、江玠与郑然然等人,扯动了原本看起来不可动摇的权贵之家。
纪棠走了几趟宰相府,期盼能够保下郑然然的性命,顺便洗刷她罪臣之女的身份,数次都被林丙光拒之门外。
郑原生前得罪的人是林丙光,此事除非他点头放人,不然单单去求圣上帮忙是不得的,相反,还会将圣上扯入更深一层的泥潭之中。
郑然然昏睡不醒已有数日,这期间刘荣进的人到广平府上要过人,当日江玠把郑然然从汴京府里带出来是因为带了查案的圣旨,如今案情已经明了,刘荣进睚眦必报之人,行起事来便再没了忌惮。
如今郑原亡故,郑暮暮又下落不明,他心中记恨郑家,便想要尽快抓了郑然然去邀功,实则为了私怨。
纪棠以广平府府尹之位力保郑然然,不惜与刘荣进闹掰。
但即便如此,广平府也只能够护郑然然一时,她罪臣之女的身份未改,即便在挖心案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也依旧改不了自己的身份,若想要救郑然然,要么为郑原翻案,要么寻他路求情。林丙光好不容易才除掉了郑原这一批官员,断断不会为郑原翻案,翻案不成,就只能四处求情。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江玠从郑然然的房间探望她出来,雪花簌簌而下,积雪未消,又覆一层,真不知道来年将会有怎样的丰年,才能称得上这样一场瑞雪。
他披了大氅戴了帷帽,换了一身并不引人注目的青衣,踏着夜色与风雪纵马而行,寻小路入一处繁华府邸。
来路畅通无阻,府邸门口的守卫亦不阻拦,那青石台阶上是朱漆大门,朱漆大门上是一块金晃晃的匾额,匾额上古书三个大字——瑞王府。
王府内正厅之上,一人须臾四五十年纪,一身华服坐在火炉边烤火,江玠在他面前站定,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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