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金眼银鱼(2/2)
刀,费工五千而成,最能变幻虚实真假,神鬼莫测。只是,老夫当年画这猎户时,不愿取意于李广,是以他并无什么高风亮节,想是多年来杀戮过多,又终日与野兽为伍,这才渐失了人性。”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章盈却是听得有趣,问道:“那蓑笠翁又有什么本事?”
夏侯昂笑道:“他嘛,只钓得一手好鱼儿。”
魏尺木此刻无心夏侯昂画身之事,心想这夏侯昂前辈久居太湖之滨,或知晓金眼银鱼之事,急问道:“夏侯前辈,洛姑娘身中蟾毒,需太湖中的金眼银鱼方可解毒,不知前辈可知这鱼所在?”
夏侯昂听了这话,摇头道:“‘金眼银鱼’,老夫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真,只怕也是千年难得之物。若是老夫那船夫画身在此,或有手段于方圆百里之中钓来。”
魏尺木听了,凉透心底,那夏侯昂的船夫画身只怕远在河南道某处,他纵有这般百里寻鱼的手段,又如何济事?
夏侯昂见洛侠危在旦夕,心中不忍,叹道:“老夫不过一画师耳,不能辩毒、解毒,只是你二位小友先后三遇老夫画身,均与老夫有莫大机缘,相赠一尾又有何难?只是可惜了……”
魏尺木本已心灰意冷,忽听闻夏侯昂可相赠一尾金眼银鱼,顿时又来了精神。夏侯昂话未说完,一脸落寞,难以自抑,饶是他性情淡泊,此刻也不禁回忆起自己这百年人生,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直过了一刻钟,夏侯昂方才收拾好情绪,又似先前那般恬淡模样。
夏侯昂用指尖划破眉心,里面沁出一滴血液,却是漆黑如墨。他把这滴血液混入颜料之中,继而挥毫泼墨,在一张宣纸上勾勒行笔。其笔工纤细,分毫毕现,更兼神游天地,墨韵如真,不消多时,活脱脱一尾银鱼便跃然于纸上。
夏侯昂一笔勾尽,浑身虚脱一般,额头后背尽是汗渍,显然是这一幅画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夏侯昂一手扶着桌角,声音微颤:“此鱼遇水便活,可解洛姑娘之毒。老夫本无几年活头,能救人一命,也得善报。只可惜,张公神技从此绝于世间矣。”
魏尺木听得这话,方觉不对,连忙上前,只见夏侯昂前辈双目微垂,气息已断,溘然长辞。
众人见状,心中俱是悲痛不已,没想到这夏侯昂前辈竟以命作画。洛侠见夏侯昂前辈舍生救她,更是悲恸,纵然她天性凉薄,也不禁哽咽道:“前辈两番救命之恩,洛侠铭记终生!”
与此同时,河南道某州某处江河之上,一艘小船上一个老者蓦地放下手中的鱼竿,站在船头,凝望苍天;在京畿道的一处林子里,一位老者也蓦地停下脚步,放下了刀斧;而在江南道一处山野里,也有一位老者停下脚步,放下了弓箭。
这三个老者皆是夏侯昂模样,于不同之地,却心有所感般,同时咦道:“他去了……”
言罢,只见这三个老者各自头顶的天上,青烟缭绕,似有召唤之意。三人不禁溃然而散,化作青烟袅袅,奔向了天中那一缕。待到四缕合一,那青烟便如一个老者模样,若是魏尺木等人看到,便会认得那老者分明就是须发尽白的夏侯昂前辈。那青烟四缕合一之后,却不驻足,天风一过,便缥缈不见了。
魏尺木虽然悲恸,却心知救人要紧。他这才瞧起桌子上那副夏侯昂前辈所画之图,上面只画有一条鱼,长不过三寸,体圆而透明,亮白如银,只有一对儿眼睛不是黑色却是金色,摇尾张嘴,如在水里畅游一般。
魏尺木依夏侯昂前辈临终之言,将这画放进一旁的水缸里。那画入水即湿,只是画上那鱼却翩然入水,游了起来。
章盈、临书梦、临书染三人见此神奇,无不瞠目结舌。临书染惊叹道:“这画上之鱼竟然真的活了,太不可思议了!”
洛侠面上却无喜色,反看着魏尺木,问道:“若你知夏侯前辈会因此而死,可还让他救我?”
魏尺木不想洛侠有此一问,闻言微愣,心中反复掂量,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岔开话头儿:“先给你解了毒吧……只是这鱼怎么吃,是煎是炸?”
洛侠皱眉道:“我也不知……”
魏尺木腹诽不已,只道这洛侠糊涂。
洛侠见魏尺木神思游离,疑道:“你敢在心里骂我?”这声音虽弱,却依旧有些冰凉。
……
魏尺木在谷里一处山明水秀之地,依旧用“彩凤双飞翼”挖起坑来,以安葬夏侯昂前辈的遗躯。
待魏尺木忙完,却再不见那无是非。他心中忽然明朗,“那‘无是非’又何尝不是笔下之物?”
诗人栖蟾有一诗云:
“牛得自由骑,春风细雨飞。
青山青草里,一笛一蓑衣。
日出唱歌去,月明抚掌归。
何人得似尔,无是亦无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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