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山(1/2)

微驼的脊背，花白的头发。/p

陆远觉得眼前这个背影很熟悉。/p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竹筐，在傍晚崎岖的山路上依然走得稳当。/p

“爸？”/p

“干甚？”声音粗糙而坚硬。/p

陆远的眼泪一下就涌上来了，脚步急了一些，被草丛绊了，一跤扑倒。/p

那人转身，脸上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纵横的沟壑。/p

“十几岁了，是个爷们了，还哭？”/p

“爸，对不起！”/p

“扭着了？”/p

那人又转过身去，蹲下，亮给陆远一个宽阔的肩背。/p

“上来，麻利点！”/p

陆远趴上去，那人稳稳站起，单手还拎着那个竹筐。/p

“眼泪都擦干净，一会儿到了胡老师那，嘴巴甜一点。”/p

“哎！”/p

陆远情难自禁，已经说不出话了。/p

恍然觉悟，这是在梦里啊！/p

前世15岁那年，中考前3天，陆远在家自习，碰到一道大题不会。/p

他去请教村里的民办老师，也不会。/p

“这题太难了，莫说村里，镇上会解的也没几个。”/p

“可是我们班主任说这些题，城里的学生都会解。”/p

“那是城里的学生，没得比的。”/p

陆远的初中在镇上，离他家很远，他想去的县一中在县城，离他家更远。/p

回到家，陆远揪自己头发，用冷水洗脸，还是不会。/p

妈在一旁搓着手，心疼，但帮不上。/p

陆远躺床上蒙着被子哭。/p

“这道题太难了！”/p

将来影视作品里常见的段子，陆远见了，从来都笑不出来。/p

因为当年他是真的哭，哭得很惨。/p

那道题就像一座大山横亘在他和县城之间。/p

他钻了牛角尖，觉得不能解开这道题，肯定考不上县一中。/p

也许中考完了，他就得收拾行李，要么去南方打工，要么北上，跟着亲戚去开超市。/p

于是他哭得失控，在床上发抖。/p

他爸看见了，抓着他的脚踝从床上扯下来，揍，狠揍。/p

“哭啥！老陆家没有孬货！”/p

挨到第一拳的瞬间，陆远就不哭了，一直到他爸揍完，一声都没吭。/p

他爸坐门槛上抽了袋烟，在他妈那儿问清楚了，磕了磕烟袋说：“孩他妈，杀鸡。”/p

他妈不解也不舍，那鸡蛋下得欢实，早先要杀了给孩他爸补身子都没能下得去手。/p

“我说了杀鸡，快点儿。”/p

后来就有了一碗炖鸡。/p

“隔壁村住了一个老三届的大学生，当年落难在我们这儿的，他肯定会。”/p

他爸说完，提了炖鸡，带着陆远就出了门。/p

此刻陆远趴在他爸的背上，微微摇晃着，生怕这梦突然就醒了。/p

梦里的时间空间都跳跃，转眼就到了一个土坯房前，里边透出一丝昏暗的灯光。/p

陆远从他爸背上下来，看着他爸挤出讨好的笑容，敲了敲门。/p

门开了，里面是一个戴眼镜的白发老头，穿着发白的中山装。/p

“你找谁？”/p

“胡老师，请你吃鸡。”/p

爸揭去盖在上头的毛巾，掀开碗盖，香味四溢。/p

胡老师喉头滚动，大概在心里思想斗争了很久，还是让他们进屋了。/p

胡老师一个人把鸡全部吃完，汤都喝干净。/p

爸才拿出陆远的习题册，小心地摊在灯下。/p

“胡老师，我儿子笨，你给看看。”/p

胡老师扶着眼镜看了半小时，脸红。/p

“我也不会。”/p

陆远爸爸就站了很久，直到确定没有可能，收拾好碗筷，带着陆远默默走了。/p

回去的路上，爸说了两句话。/p

“别哭，哭没有用。”/p

“人要靠自己。”/p

陆远再也没哭过。/p

后来他也没考上县一中，去了县二中，据说专门出流氓的地方。/p

“还要读书不？”/p

“要读！”/p

陆远到县二中报道的那天，他爸爸也去了，做清洁工。/p

开学第一个月，陆远在操场上背英语课文，吵醒了一个躺在草丛里的学生。/p

不对，应该说是个混子。/p

两人吵了几句，晚上陆远就在水房外被混子带人堵了。/p

有人要拿开水往他身上浇。/p

陆爸突然冒出来，开水大半浇在他手臂上，留下了长长的水泡。/p

陆爸逮住混子，把他按到墙上，抡起铁皮的三角畚斗砸到他耳边几厘米处。/p

“谁再动我儿子，我弄死谁。”/p

混子吓得尿了裤子。/p

陆远疯了似得要打他，被他爸拦住了。/p

“还要读书不？”/p

“……要！”/p

“那就憋着！”/p

陆爸被开除了，手臂上也有了长长的疤痕，但从此再没人敢找陆远的麻烦。/p

三年后陆远上了重点大学，勤工俭学加上奖学金，没再跟父母要过钱。/p

“既然留在城里了，就好好混，没事别回来!”/p

陆远知道他爸的脾气，于是上大学四年也就回去两次。/p

他毕业后留在了大城市，打拼了几年，站稳了脚跟。之后回家才勤快点。有一年夏天，陆远提着东西回家的时候，发现爸爸倚在门框上，看着隔壁邻居家院子。/p

邻居孔二叔正在给孙子洗澡，两家院子就隔着一道矮墙，看得清清楚楚。/p

爸那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