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出师未捷（2）(1/1)

平生第一次，有人死在元毓的眼皮底下。/p

那小哥满是血污的脸就在眼前，带着笑，却没有半点气息。/p

那空气中弥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p

这些都让元毓头皮发麻、心跳加速、呼吸都不顺畅。/p

这次，天京城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小魔王真的怕了。他逐渐意识到战争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这些波澜壮阔、气势如虹的句子，只不过是书写时的豪情壮志，真正的战场是马革裹尸、是白骨无人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p

他有些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p

正好有巡逻的士兵路过，将他从小哥身下拉出来。他回神过来，连连干呕多次，才跌跌撞撞地跑去主账。/p

等到信送到赵振忠手里，字迹全都被血浸透，模糊一片。/p

赵振忠气愤地将血书往桌上一拍：“宣节校尉赵元毓，这是怎么一回事？”/p

赵元毓缩着脖子，气都不敢多喘一下。/p

赵振忠愈发气愤：“回令！”/p

赵元毓哆嗦一下，声音如蚊子嗡嗡响：“我……我……我……用这个给他止血去了。”/p

赵振忠登时火冒三丈高，即刻要按军律砍了元毓的脑袋。元毓脸色煞白。再也不见往日的气焰，懵懵懂懂间就被士兵拖着往外走。/p

少翊见势不好，赶紧为他求情；众将领见太子表态，也纷纷附和。/p

台阶铺好，赵振忠执拗两三次也就顺着下了。/p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赵振忠随即下令责杖宣节校尉赵元毓一百军棍，并且召集众位将士齐聚操场，他要亲自执仗。/p

不多时，赵元毓就被剥去上衣摁在刑台。赵元琬站在刑台一侧，刚要求情，就在赵振忠冷峻的目光下噤了声。/p

赵振忠手执刑杖走上去，先向众位将士历数赵元毓所犯军规。元毓扭头看那碗口大的刑杖，脸色瞬间青灰，咬着唇一言不发。赵振忠见他这副犟驴模样，火气更大，执起刑杖，就朝他的背棒打下去。/p

“唔……”一仗下去，元毓疼得冷汗直冒，忍不住闷哼一声。/p

他咬住自己的胳膊，犹在心中默念：“男子汉大丈夫，要千锤万击出深山，要咬定青山不放松，粉身碎骨浑然不怕，还怕这点皮肉之苦？”/p

但是，自我安慰的效果并不佳。/p

第二棍下来的时候，他已然疼的抽气，十指掐进刑台木桩里，直抠得指甲断裂，指尖浸血。紧接着，三棍四棍如雨点落下，元毓连呼吸都走样，额头布满密汗，背上肌肉痉挛。但是，他紧紧咬着下唇，绝不让自己发出一丁半点类似求饶的声音出来。/p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板子和血肉的交战之声。/p

捱到最后，元毓的意识有些模糊，软软趴着，裸露的皮肉没有一处完好。/p

真真是血肉横飞、触目惊心，差一口气就要命归黄泉。/p

赵元琬终于忍不住，跳上邢台要为弟弟求情；谁知，有人比她还快。/p

霍少翊闪身到赵振忠的对面。当赵振忠再度挥棍的时候，他只手截住，声音冰冷：“好啦，赵元毓还罪不至死。”/p

赵振忠仍在气头，挥开少翊的手，怒道：“罪不至死？这是军令如山！”/p

少翊紧蹙眉头，缓缓松开握住的棍子。可是，当赵振忠又一次落下的时候，他竟脆生生用手去接，登时虎口震开，血肉模糊。他丝毫也不在意。牢牢握紧棍子，偏头询问一旁计数的士兵：“还剩几棍？”/p

士兵答：“还剩四十。”/p

少翊又看向赵振忠，轻叹道：“赵元毓从小就跟着我，他是我的下属。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犯错就是我教导不严的错。所以，接下来的四十，我代他扛！”说罢，唤人将已经昏迷的元毓小心挪到一边，自己除去上衣，趴上刑台。/p

赵振忠楞在原地，打不是，不打也不是。/p

少翊催促道：“赵将军，请快快动手吧。”/p

就算少翊说得在理，又怎能对东宫殿下动手？/p

赵振忠对天长叹一声，把刑棍交与士兵，遂也脱去上衣。将东宫强拉起来，铿锵有力地说：“殿下，赵元毓是我的儿子，子不教父之过。所以，这四十军棍不能由您来扛。理应由我这个当父亲的来担。”/p

此话一出，赵元瑱主动请缨替父扛责，被赵振忠厉声阻止。/p

赵元琬拽着父亲的胳膊，眼眶都红了。/p

骠骑将军司徒显、车骑将军尉迟浩、以及行军参谋韩戍纷纷劝解。/p

连霍少翊亦劝道：“赵大将军莫要逞强，这行军打仗之事还要倚靠你呢。”但被赵振忠的一句话逼得哑口无言：“赵元毓触犯军规，百杖不责毕，何以服众？何以立威？”少翊无奈，只好叮咛掌板之人切记手下留情。/p

而后，令人火速找来一张春凳，将元毓抬回自己的营帐。/p

就在这时，赵元毓浑浑噩噩转醒，犹想起关键之事，含糊不清道：“血书云：南越此战主将为费功成，副将为吕琰，监军是裴鹤，此前已经布兵在南襄和蕲州一带，另有……”话至此，他一口气没缓过来，又昏厥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