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府宅(1/2)

元安二十一年，八月十五。/p

正值中秋佳节，圆月高挂。红漆墙外，觥筹交错，歌舞喧嚣，更衬得当下寂静。/p

“小姐。”白双从内屋出来，见女孩坐在门前发呆，不由微叹一声，走到她身旁坐下，问，“小姐在看什么？”/p

女孩没有回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变得沉默，冷淡，像个玩偶。/p

压抑，连空气都变得沉重。/p

白双似未察觉，故作轻松开口，“今儿是十五，中秋呢。”/p

“是啊，三年前的这天，娘病死了。”女孩突然道，平淡的语气没有一丝悲伤。/p

白双一怔，浅笑着道，“小姐，无论尚宫大人在不在，她都希望你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她笑得很好看，可女孩分明看到她眼角有泪。/p

幸福？/p

女孩环顾四周，残败的一方屋子，枯树败叶，死气沉沉，如同一座囚牢。唯有正上方的门匾——“小柳庵”依稀保留着很多年以前的雅致。/p

母亲，这就是你用性命给我换来的幸福？/p

“白双，你觉得我如今还有幸福可言吗？”女孩问。/p

“小姐，你是东里王朝威名赫赫陆将军的四女儿，将来嫁的必然是王公贵族，这是她答应过的，答应过夫人的。”白双口中的“她”是陆将军正室夫人——李毓之。/p

“是么？”女孩转头看她，一字一句道，“白双，我，是卫奴儿。”/p

是的，不姓陆。/p

她的父亲，连个姓氏都不肯给她。/p

他厌恶卫奴儿，也厌恶她的母亲！/p

卫抚柳，多好听的名字啊。/p

母亲，如她名字般那样美好。/p

她美丽，有垂柳之姿，风荷之秀。她贤淑，通琴棋书画，女红刺绣。/p

她是夏朝第一位拥有品级的女官，是京都众公子倾慕的美人。/p

可就是一个如此完美高贵之人，却委身于陆挚成为妾室。/p

自此，京都盛名不再。/p

垂柳风姿转眼便成败柳枯叶，埋葬在将军府的黄土之下。/p

可怜，可悲，可泣。/p

卫奴儿缓缓站起，朝着明月高悬的地方跪下。在膝前点燃两支白烛，面无表情地将手中泛黄的纸钱一张张投入火盆之中。/p

而这死后祭拜，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母亲。/p

风，瑟瑟的吹着。铜盆上，火焰在跳动。/p

心中突然溢起一股不可言说的悲凉。从小到大，她从来都不明白母亲当初的选择。/p

明明有无数条安逸大道可走，偏却选了条最难，最悲哀的。/p

灰蒙的视线内突然出现一双黑纹云锦鞋，用金线绣有暗图，暗夜中隐隐折射出点点光亮。/p

头顶传来一声阴沉质问，“你在做什么？”/p

卫奴儿抬头，望着他——/p

她的父亲，陆挚。/p

他横眉剑目，眼光锋利，周身带着深深的戾气。他从不在她眼前收敛他的厌恶与嫌弃，因为对于他，卫奴儿是耻辱，是污点。/p

“悼亡母。”卫奴儿一字一句道。/p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怒，一脚踢翻火盆。火球滚落在地，明亮的光扑哧几下，转眼即逝，随风而散。/p

“将军。”这声低低的呼唤，极尽了温柔。陆挚身侧站着一丽人，那是大夫人李氏毓之。/p

“四小姐是一片孝心，何必要如此动怒？规矩不会再**就是了。”李氏柔言劝慰以平息陆挚的怒气，转而又好言对奴儿道，“四小姐，今儿虽是三夫人的忌日，但到底是中秋也是个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你在此时做祭坛悼念死人，的确不和规矩，晦气得很。”/p

陆挚冷哼一声，“烂泥扶不上墙。没规没矩怎能做我将军府的四小姐。”/p

卫奴儿仰头，倔强地辩驳，“爹，那是我娘！”/p

“大胆！”陆挚厉声训斥，“你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嫡母。”/p

白双忙上前同她一起跪着，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劝慰，“小姐，你这样冲撞将军总是不好，听话，服个软。”/p

卫奴儿知道，白双是怕，她怕陆挚盛怒之下会伤了自己，就像当初他乘着酒劲，一刀结束卫颐的性命。/p

卫颐，是她的胞弟。一个爱笑的小男孩。/p

在六岁时，死在自己父亲的刀下。/p

而她，这个叫卫奴儿的女孩，躲在衣柜里，目睹一切。/p

还记得，那时她抱着自己的双臂，努力地温暖自己。可她清楚，那种透骨的冰冷是怎么捂也暖不了的。/p

“对不起，父亲。”/p

她的声音亦如今夜的风，充斥着寒意。/p

陆挚见她伏小认错，面色稍缓，“小柳庵只有白双一人到底是不够的。夫人，改日再抽派两个妈子过来好好教导，莫要在琼光宴上丢了将军府颜面。”/p

琼光宴……李氏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才发现她低头的样子像极了她母亲。唇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掩去眼底的凌厉，李氏点点头，“是妾身疏忽了。明日妾身便将方姑和碧兰遣来小柳庵。”/p

陆挚不欲在此久留，临走前看了眼奴儿，眉头微皱，“白双，扶四小姐起来，堂堂将军府四小姐跪在地上像什么话。”/p

白双连声应是，将身旁的奴儿扶起来，再抬头时，小径路口已看不到人影。/p

月光迷离，树影婆娑。奴儿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前方出神。许久，“白双，你是跟着娘从宫里出来的吧？”/p

“回小姐，尚宫刚到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