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朝堂风雨(1/2)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p

驿卒的脸上蒙了一层灰，汗水在其间犁出几条黑乎乎的沟渠。他背后插着雉鸡尾，胯下的驿马张开四蹄，在背后扬起滚滚红尘。/p

白虎番入蜀的消息终于抵达了国都永宁城。/p

宣和殿上。/p

皇帝还没来，文武百官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消息如平地一声惊雷，震惊了几乎所有朝堂上所有官僚。别看这些人平日里夸夸其谈，但大事临头却像极了没头苍蝇，乱撞一气，全无半分主心骨。/p

唯有百官之首——左相曾子宇，和每天一样入定般望着铜兽嘴里的紫烟。这是一种超然的气度，看似风轻云淡，实则谋划在胸。/p

曾子宇担任左相，也就是副宰相这个职务已经有二十年了。当然，在五年前，弹劾宰相成功后，宰相之职便一直空缺。他这副相已经成为了实质上的百官之首。/p

虽然一出一入，人人俯首，尊荣无二。然而曾子宇心中却常怀忧虑。朝中对他的反对势力，就像无数飘在水中的葫芦，刚按下去一个，便会冒上来好几个。/p

最近半年，兵部尚书王陵，勾结中枢令胡泽瑞、左仆射尚敏突然向他发难。自己虽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但这三个大块头还是给了他沉重的一击。/p

天下人皆以为曾子宇会立刻还击，一场党争在所难免。然而他心中透亮：别人都以为你要做的事情，便是最不该做的。/p

金刚怒目不是他的手段，绵里藏针才是。/p

这半年来，他一改往日的专断，对三人处处忍让，简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而那三位却以为大功告成，自此愈发骄横。/p

曾子宇心中好笑，他只是在等，等一个绝佳的机会。而今天这八百里加急的快报，便是反击的号角。/p

他已暗中布置。自己的亲信、学生一十七人将以暴风骤雨之势弹劾三个敌手。/p

兵部尚书、左仆射……可笑，丢了四川还有脸在朝堂上待着呢？至于中枢令，此事虽无过错也有失职。就算参不倒，今日也得扒他一层皮。/p

想到这儿，曾子宇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微笑。/p

他忽然想起，清平六年——也就是三十一年前，自己刚刚入朝为官时的旧事。当日情形和今日颇为相似，一切历历在目。/p

边地一封羽书至京阙，热血烧得年轻的曾子宇彻夜难眠。他居然提笔写下七十多道国策，以其富国强兵、扫除边患。/p

然而，正因为这封折子，他蹲了两年大狱。也懂得了人间冷暖和官场无情。/p

等他再入官场时，心如寒铁，天下已无对手。/p

说起来，人和人的命还真是不一样。/p

自己在死里逃生，再度入朝为官。而那些前线的将士却再也回不来了。曾子宇哭过，但他明白：眼泪太廉价了。/p

这世界就是这样，都是肩膀上抗一颗脑袋，相差之大，却叫一个天差地别。那些热血儿郎想得太少，被人杀了头也是活该。而他曾子宇思虑宏伟，享受些权力带来的快乐，亦属理所当然。/p

人呐……人呐……/p

正胡思乱想间，司礼太监突然高声唱道：“圣上到！百官恭迎天子！”/p

曾子宇麻利的跪了下去，完全看不出是个年近七旬的老人。紧接着又是问圣安等一套例行公事，皇帝在一片歌功颂德中来到御座前。/p

天子姓李讳肇元。他身材瘦长，面容清秀。身披道袍，头戴鹤冠，颇有仙风道骨之感。/p

当今天子承继大统时已三十有余，二十多年过去了，面容却一点也不见老。这也难怪，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炼丹修道，至于国家大事，则全部甩给朝中大臣去处理。/p

天下人皆以为皇帝怠政，但只有曾子宇知道，陛下这叫垂拱而治，是极高明的手段。/p

说起本朝，勤政的皇帝不是没有。太祖武皇帝，世宗文皇帝，那都是绝对的工作狂，把臣子们都折腾得苦不堪言。/p

不知是不是这种不要命的架势，吓坏了子孙。总之接下来的几位皇帝，却是一个赛一个的懒。有的喜欢寄情山水；有的喜欢文弄墨；更有甚者唯一的爱好便是逛窑子，在坊间留下了不少艳史。/p

而当今天子则不同，他看似清静无为，不理俗务，却时时刻刻目不转睛的盯着朝堂上的一举一动。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无不了然于胸。/p

那是东平元年或是二年，天子忽然说宰相身上有酒气。宰相自是不胜惶恐，答曰惊扰圣安、有失体统云云。皇帝却笑道，这不怪你，只怨那壶八十三年的大河曲味道太香醇，粘在衣服上便掉不了。/p

曾子宇当时离得近，一眼便望见宰相脸上的汗珠子下来了。宰相批阅公文时有饮酒的习惯。他在府中喝的什么酒，年份几何，皇帝都了如指掌。平时的一言一行，不是更了然于胸吗？/p

宰相如此，何况百官乎。从此后曾子宇便牢记：切勿在皇帝面前卖弄小聪明。这是大梁朝第一铁律，谁碰谁死。/p

至于官场上的第二条铁律，绝大多数人其实不知道，曾子宇却烂熟于胸。那就是：其实皇帝陛下特别喜欢看群臣的内斗，越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越好。/p

因为只有那样，陛下的皇位才越稳。/p

所以，曾子宇会时不时挑起争端。有时他强势，也有时弱势，但他始终像一个不倒翁般，虽跌跌撞撞，却一直站了下来。回首风雨路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