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活着(1/2)

——阿止，我在保国寺为你求了一盏长明灯，我听说那里的菩萨很灵，可以保佑你一生平安，事事顺遂。/p

耳边不期然又响起母妃的声音，穿越时空而来，恰恰和云七夜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时隔多年，不想居然还会有人为他求这些东西。/p

可，分明是没有用的啊。/p

长明灯没用，平安符亦然。/p

这些都是没用的。/p

——母妃，这长明灯是没有用的。/p

——是啊，母妃知道。可是，这是母妃的念想啊。就算知道没用，为了这点念想，也得点上一盏。/p

宁止心悸，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胸口仿佛被看不见的大石压住了般，揪扯压抑。/p

一身红衣的女子，以及她手中小小的平安符，尽入了他略有些惊惶的眸。这平安符，也是云七夜的念想么？/p

他伸手，想要接过那只属于他的平安符。然，他甚至没有碰触到它，胸口的那股郁气便如绝提的江水，瞬间袭来，直直冲到了嗓子眼里！/p

“咳咳！”终是不曾接过那只平安符，他慌得收手，扭头掩嘴咳了起来。连夜赶路，他的身子有些撑不住了。/p

许久没有停歇的咳声，他一手撑住栏杆，一手掩嘴，脸颊憋得通红。有两个字在唇边徘徊，他想要说出来，可是却咳得无法启唇，就那样哽在了喉间，胸口抽疼。/p

分明想说“谢谢”，可是一生平安，健康顺遂，于他，不配。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相信这些没用的东西了。有念想又如何，只会增加徒劳和烦恼罢了。/p

他咬牙，硬生生将那股腥气压制了下去，喘息着，他转头冲云七夜赌气道，“我不要。”/p

嗯？云七夜杵在半空中的手一颤，小小的平安符微微一动。宁止说，他不要。她略有些生气，耐着性子道，“这是专门给殿下求的，里面放了安神香。我求了许久，才求到的，说是出云大师开过光的。”/p

一字一句打在心上，抽疼。宁止扭头看着云七夜，毫不掩饰面上的嗤笑，“你不是很恨我么？为什么还要专门给我求这种东西，你明知道我用不着。”/p

被宁止的话说得脑子一懵，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动气了。可是恨么……/p

她怔愣半晌，淡淡道，“恨一个人会很累。有些人，你越是恨他，越会把他记得清楚。既是如此，我犯不着恨你。”/p

因为她恨过师父，那样的滋味，不好受。/p

宁止看着她，她说他不恨他，是因为不想将他放在心上吧？/p

呵，他手掌微微握紧，被他握于掌间的液体，有种粘稠滚烫的触感，分明在提醒着他什么。/p

——殿下，切记切记，不可妄动情绪。喜伤心，怒伤肝，惊恐伤肾，悲伤肺，忧思伤脾，您这身子，受不住的。/p

可生而为人，怎能不动情绪？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六欲，人之根本。/p

他根本做不到。/p

看着云七夜，他蓦地觉得有些乏了，想要回屋休息了，“我要睡了，你自便。”/p

云七夜看着他，不为所动，脾气上来，仍是伸着手，“殿下当真不要？”/p

他要了又如何，不要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要把这东西扔掉不成？/p

宁止皱眉，下一刻，他竟伸手将云七夜手里的平安符拿了过来，不曾多看她一眼，径直转身离去。/p

这人，真别扭。/p

看着宁止离去的背影，云七夜半晌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她心下一凛，白皙的手掌间，赫然沾染着一丝鲜艳的血迹，不是她的，宁止的。/p

这么着急回屋，是怕她看见他发病的样子吧？/p

是了，一天一夜的舟车劳顿，莫说宁止了，就连她也有些吃不消。宁止应该已经到了极限，不过是一直在忍罢了。/p

她望着渐渐消失不见的宁止，眸色复杂。/p

他苦撑着，到底是为了什么？/p

所谓的事成之后，又是什么事？能让宁止如此忍耐。忍耐到，以生命为代价。/p

“吱呀”一声门开，宁止进屋。桌上有一碗方才喝剩下的药，实在太苦了，他没能全部喝完。/p

他皱眉，将剩下的半碗药咕咚咕咚灌进了肚子里，冰凉苦涩的药汁，那样难闻的味道，几欲叫他作呕。/p

胡乱抹去唇间残留的药汁，他疲乏地走到床边，脱鞋上床，把裘狐毯子拉上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埋头窝在被子里，他抚着绞痛的胸口，整个身子蜷缩，像一只受伤的兽。/p

手里，那只小小的平安符，被他握得愈发紧。/p

闭眼，他脑海里闪过云七夜的身影，那人像一抹燃烧的火焰，一身红衣如炬。她摊开掌间的平安符冲他笑，那样的笑，他的心里猝不及防地便是一暖。可下一瞬，那样的笑，竟令他忍不住颤栗，禁不住害怕。/p

不可妄动情绪。/p

不可。/p

锥心刺骨的痛楚从胸口迸发，他咬牙，不肯发作。/p

“殿下，待到了北齐，您去找找陆乙。出云大师正在本寺挂单，您可以去让他为您卜上一卦。”/p

那一日，他居然破天荒的去找出云卜了一挂。素来，他是不信这些的。/p

出云和尚年已七旬，一双大眼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嘴里的牙也已经快tuō_guāng，手背上爬满了蚯蚓似的血管。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皱纹，像是记载着他这些年来的种种过往。/p

他的前额特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