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假谲 二十二、子夜惊铎(1/2)
沈劲又惊又喜,昔日田单离间乐毅、张良离间范曾,还没有过以童谣来行反间计的,但仔细一想,陈操之此计似乎可行,沈劲知道胡人“兄终弟及”的继承制,也对燕国太后可足浑氏与慕容垂、太傅慕容评与太宰慕容恪之间的矛盾有所耳闻,但却从未想到要加以利用,陈操之却早以开始布置,他带来的那个鲜卑降卒竟要起如此关键的作用——
沈劲心中惊喜不定,却道:“那个段钊能当此重任吗?段钊本是鲜卑胡人,若有二心,或者干脆消声匿迹,贤弟此计岂非成空?”
陈操之道:“用人不疑,段钊是段思手下,追随段思九死一生逃到江东,应该是可信的,而且我用段钊是因为他最合适,运筹帷幄者不可能事必躬亲,总要委之他人,若样样疑虑,那就什么事也干不成。”
沈劲暗暗惭愧,陈操之弱冠之年,却是有胆有识,沈劲自叹不如,却道:“若此计可行,慕容恪将退兵,洛阳可转危为安,贤弟又何必再去见那慕容垂!”
陈操之道:“慕容恪、慕容垂兄弟,雄杰也,我亟欲一见,而且只凭一曲童谣如何能让燕国内乱,一旦慕容恪回邺城消除谣言,定会驱兵再来,那时洛阳又危矣,所以邺城我定要去走一遭。”
沈劲虽服陈操之之智,但对陈操之去见慕容垂还是竭力劝阻,燕军要攻洛阳,岂是陈操之一人能阻止的,慕容恪恩威并重,也不是一曲童谣能扳倒的。
这时,扮作流民远哨至巩县的斥候来高楼见沈劲,报知燕军大部已尽数渡过黄河。慕容垂与悦希的步骑五千已经从巩县出发,预计明日午前将抵达洛阳城下。
沈劲双眉一竖,对陈操之道:“贤弟今夜便率使团离开洛阳,不能拖到明日。”
陈操之道:“沈兄不必劝我,我意已决,当此大势转折之际。我冒险犯难一回也是值得的,沈兄放心,慕容恪一向注重恩抚,他不会杀我,我也一定能从邺城平安归来。”
沈劲目视陈操之,心潮澎湃,当初他在西府遭冷遇。无奈之下正欲私自渡江去洛阳戌守,是陈操之向桓温力荐,他才得以蒙朝廷恩赦,授冠军长史之职,吴兴沈氏才有了复兴之望。现在又是陈操之准备孤身犯险拯救洛阳城,陈操之虽俊秀温雅如处子,却心雄万夫,沈劲生平阅人无数。却觉无人能及得陈操之,也只有这等不世出的人物。才能以一介寒门子弟在士庶壁垒森严的江左脱颖而出,这个陈操之此番若大计得授、能从邺城归来,此等智计胆识,假以时日。其地位或不在桓温之下——
沈劲探头出栏杆,唤沈赤黔上楼。
沈赤黔与冉盛、苏骐都等候在高台下,听到呼唤,沈赤黔飞快地登上楼来,躬身问沈劲:“父亲有何吩咐?”
沈劲道:“赤黔,你明日随陈师去见慕容恪,无论陈师是去邺城还是何处,你定要随侍左右,誓死保护陈师周全,若陈师有甚差迟,你也莫要回来见我。”
沈赤黔虽只十六岁,但甚有勇力,闻言虽不明白陈操之为何要去见慕容恪、要去邺城,却无丝毫犹豫,当即拜倒在沈劲足下,沉声道:“不须父亲吩咐,儿誓死护卫陈师周全。”起身又朝陈操之深深一揖,说道:“但凭陈师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操之见沈氏父子意诚,也就没有拒绝,他也的确需要得力人手,他这次不想带冉盛去见慕容恪,慕容恪可以说是冉盛的杀父仇人,而邺城也是冉闵立国的故都,冉盛八尺开外的大个子,与其父冉闵应该颇多相似,陈操之担心被人怀疑冉盛的真实身份,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沈劲想起一事,问陈操之:“贤弟既要去见慕容恪,那氐秦使团何去何从?”
陈操之笑道:“自然是与我一道去。”
沈劲明白陈操之的意思,这是要制造秦与燕的矛盾纠纷,却问:“那些氐人当然不肯去的,贤弟计将安出?”
陈操之与沈劲密语半晌,沈劲赞叹不已,命手下军士依计行事。
陈操之又唤冉盛上楼,请沈劲、沈赤黔暂时回避,他有家族私事叮嘱族弟陈裕陈子盛,沈劲便即下楼而去,燕军将至,他要做好守城的最后准备,而不能完全寄望于陈操之让燕军退兵。
冉盛听说陈操之要他留在洛阳,坚决不肯从命,一定要追随陈操之左右,听了陈操之不让他去见慕容恪、去邺城的两条理由,冉盛道:“阿兄,自去年荆叔告知我之身世,冉盛就已经不是昔日的冉盛了,在姑孰溪畔,我发誓要为父报仇,要让慕容氏灭国,但我知道,单凭冉盛之力,或能斩杀燕军数百人,但想要让燕灭国,冉盛自问无此能耐,但阿兄有这本事,我信阿兄!冉盛再不是鲁莽冒失的少年,慕容恪虽是擒杀我父的罪魁祸首,但我绝不会在他面前流露痛恨神色,我要的不是慕容恪的性命,我要让慕容氏国破家亡!”
今年才十七岁,却满脸虬髯的冉盛咬牙切齿,可见内心仇恨之深。
冉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些,继续道:“阿兄要去见慕容恪、慕容垂,当然不会只是代安石公送金叵罗去的,此行难免有风险,弟如何能不追随阿兄左右?不在于心何安!至于阿兄担心我被人认出,阿兄是多虑了,我父去世已十余年,而且我曾听荆叔言,我父因多年征战,身体创伤颇多,面上亦有数道刀痕,若说我八尺身材过于显眼,那是在江东,而北胡巨汉甚多,听说那慕容恪、慕容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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