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佳期终候因缘错(下)(1/1)
三载坚守,千宿寂寥。
张好好跪倒水洼中,泣不成声。他一如当年那般能将她画得入骨传神,可她却看不清他究竟是画技高超还是……
兰月瞧着雨中如孩童般满脸狼藉的张好好,她脑海中回荡着的却是当年那名冷清洒脱、风华无双的女子。
入骨的冷痛令兰月几欲喘不上气来,她却强忍着不上前搀扶。跟着张好好一步一步走过来,兰月明白对于张好好来说,能够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也是奢望。
当兰月无意中瞥见街巷小道里若隐若现的墨绿衣摆,凝滞地痛楚似是被放在火架上炙烤,灼得她双目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兰月松开手中的伞,任由冰冷地雨点打在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湿润微凉地空气令她心中的闷痛稍稍缓解了些。兰月这才迈步向那阙墨绿色的衣摆走去,深深窄窄地巷子里,传来一阵两相混杂的细微脚步声。
“答答”地雨声中,巷子深处传来一个清朗微哑而又似真似幻的声音,“不要去打扰她。两刻后,务必带她回浮世轩。”
兰月手中持了一把勾勒着缠绕而生藤蔓的油纸伞,自窄深的巷道里走出来,静静地看着倚在墙壁上狼狈不堪的女子。
比起自家娘子的痛,那个人又何曾少却半分?
历经数年前公堂上一场刑罚大劫后,张好好的身子早已大不如前,再加之扬州数年的积弱,她早已成了名副其实的药罐子。因此,药香早已融成浮世轩的一部分,不同的是,因着张好好的身子起落于浓淡之上有些微变化罢了。
文涵数日思忖终下定决心前来拜访,不想见到的却是,浮世轩药香缭绕地模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让文涵有些微微窒息,自打张好好报出家门那日起,他便知晓了她的身世。
三年前,关闭数年的高阁重启,从中走出一名极具传奇色彩的女子。她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美貌更是不在话下,然而,那时盛为流传的却是那女子的玲珑之心,但凡去过悦泠坊的男子无不将其视作知己。
当时,文涵也曾途径洪州,他依照悦泠坊的规矩送上视作一首。后来他急务在身便离开了洪州,数月后仆从带回一封书信,上面只写了八个字,“龙困浅滩,静候佳期。”
寥寥数字便道出了他所处的境况,且替他支了招——等。
这样的见地可谓是同他不谋而合,即便是他这般孤傲之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子确是堪为知己,实无愧盛传之名。
当初心中的触动,直到后来得知她被江西观察使沈传师亲弟以双鬟礼聘之,她退婚闹上公堂饱受杖刑之苦,以致不知所踪。那时,他才知道那个素未蒙面的女子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难以割舍的执念,即便时隔数年想见见她的念头却从未淡过。
多年夙愿终得偿,可是……她却与曾经传闻中的模样相错太远太远。
兰月在前引路,察觉到身后人停下脚步,不由转身询问,“郎君?”
“我便不上去了,替我向你家娘子道别吧。相识一场,有缘再见。”
兰月虽不明白文涵千回百转的心思,却也乐意如此,对于这个讳莫如深的男子,兰月自是希望能再不相交。
“既是如此,婢子不敢强留郎君。”
兰月回到阁房,张好好正倚坐在床榻上,手中持着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传出。兰月上前拿过张好好手中的书卷,劝道,“这些可以留待日后再看,娘子吃了药便好生歇息吧。”
“阿月不必担忧,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已没有什么看不透的了。”
张好好的话并未令兰月安心半分,因为她深知看透与放下根本是两码事儿,“娘子预备如何?”
“阿月,笔墨伺候。”
朱碧小门镶银暗红匾额,恢宏大气的“忘忧苑”三字,无不彰显其主人的傲然风骨。
身穿粗麻短褐袍衫的小厮脚步匆匆地上前叩门,片刻后,一名袍带松散发丝微束的俊朗男子开了门,“这大清早的,究竟何事?”
“夏管事,是杜郎君的书信。”
夏梁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题签上鸟虫篆书出的“故人”二字,随意将书信收入袖中,“知道了,下去吧。”
夏梁伺候杜牧起身盥洗后,将书信承上便退了下去。瞧着信封上纤细刚劲的鸟虫篆,杜牧心跳如鼓,微颤着双手拆开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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