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之一眼万年(1/2)
我不想离开,双脚似生了根一般定在大哥房门外。可一宿未眠,加之我素来身子羸弱,虽然平日里我也曾修习武艺强身健体,却终究抵不过二哥的力量。
回到住处,我睁着眼在床榻上躺了许久,方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待我醒来的时候,已然是黄昏时分了,丫鬟前来伺候盥洗的时候,问我晚膳摆在哪里。
自打大哥离府谋事以来,为了隐藏身份,虽是避开下人,可但凡他回来,我们兄弟几人便没有不聚在一起用膳的。听丫鬟如此相问,我心里不由便升起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急道,“大姐和二哥呢?他们去了哪里?”
丫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问得急了,便跪倒一大片,“郎君饶命呀!婢子等实在不知,大娘子离开时只说让我们好生照料郎君,确实未曾言明去了何处。”
即便是没有追问到答案,其实我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由泄气的瘫坐在榻上,挥退了所有侍人。大哥终究是不告而别了,大姐与二哥直到后半夜方才回到府中。
第二日,关于苏府的流言再次走遍扬州大街小巷,前些日子的颓势一扫而空。一个关于天授占卜师的传闻随着苏府蒸蒸日上,同时成为扬州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那天以后,我出府的次数越发少了,在大哥事成之前,决不能戳破这层神秘的面纱。否则,一旦长安各方势力追究起来,仇士良能否保存实力倒在其次。苏府定会首当其冲,成为平息各方矛盾的牺牲品,无论是谁,他们皆冒不起这个险。
日子久了,流言渐渐平息下来,苏府中很快便恢复了往昔的平静。自从那日大哥离开后,也再没传出什么不同寻常的消息来。
流年似水,韶华匆匆,转眼便是文宗大和七年。
大哥再次回到苏府,自家一番衷肠互诉、觥筹交错后,我心中不禁郁郁,感念于大哥这些年来的心酸。趁着夜色,我在府中游走散步,却遇到坐在假山上的大哥,他见着我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尽数化作一声叹息,“阿岩,这样晚了,怎么还没回房歇息?”
“大哥,想着你明天就又要离开了,我便难以入眠。”
他笑着从假山上下来,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轻笑道,“傻孩子!这不是第一回了,也非是生离死别,想那么多作甚?”
不知为何,听了大哥这些宽慰的话,我却只觉得心酸,“大哥,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
我话音方落,大哥面上的笑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阿岩,若说苏府上下我最不放心的人,便是你了。可要论在这里能够叫我说得几句心里话的人,也是你了。纵然过了这么多年,可是阿岩我明白,也只有你始终将我当做亲人,无论你我身份如何变迁。”
我不禁眉头紧锁,申辩,“大哥,大姐与二哥也都将你是亲人的。这么些年来,风风雨雨皆是我们兄弟四人同舟共济。”
大哥摇头不语,沉默了良久方才道,“阿岩,这些年来,我对她的心思从不曾更改过。只是为了家族利益,我不得不将自身感情置之一旁,可是、可是……”
瞧着陷入沉思的大哥,我只是默默等着,倾听大哥将话继续说下去。然而,相对静默了许久,除了沙沙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
“大哥,明日我随你一同去洪州吧。苏家的荣辱兴衰固然重要,可你终究是我大哥,我无法做到始终眼睁睁瞧着你一个人苦苦奋斗、勉力支撑。去了洪州,虽然依我的力量或许做不了什么大事,却终究能帮衬……”
一抹高大的身影蓦然笼罩下来,我喋喋不休的声音湮没于一双消瘦有力的臂膀间,“阿岩,也只有你了,苏府中也只有你了……我放不下,我怎么都放不下。从前,她心中有人且有了婚约,可是如今,她婚约解除心伤远走他乡,这或许便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阿岩,我怎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瞧着唯一的机遇流走?阿岩,帮我。帮我打探到她的下落,苏家的事情我决不懈怠,可是,我终究想为自己活上一回。”
当年,我只是单纯的以为,这世间之事未必不能两全其美,我却从来不晓得比蛇蝎更恶毒的,是人性里的自私。
大哥离开后,我便着手开始那名女子的下落,如此一来倒也听说了不少各色传闻。那般神乎其技的说法,我本是将信将疑的,女子再美不过一副皮囊。
在我眼中大姐已是不折不扣的美人,或许大哥心里的那名女子生得更为好看些,却怎能因此倾了整个洪州男子的心?
后来,二哥在无意中结识了来自洪州的杜郎君,自打得知他身份的那一刻,我便晓得眼前之人便是那传奇女子的心上人。一番相交下来,我也或多或少从杜郎君口中得知了不少关于她的消息,比传闻中更加神乎奇迹,某些形容之处乃至不可理喻。
她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父亲大人说今日要回见沈家贵客,原来你便是传说中七岁作诗十岁成文的沈家郎君呀!”
“娘子过誉了,当日一见竟未曾识出原是蒋府千金。”
她只是毫不在意的笑着,全然不将身份之妨搁在心上,“你既是来了,不如便由我做东道主带你四处转转吧。”
她这样的提议,正是我所期盼的。然而,自始至终除了她说着府中花草的品类趣事儿,我却只是间或聊聊说了几句话,那些在未曾重逢前便已想好的千言万语,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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