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媒婆说亲(1/2)

“六月的桃，七月的梨，八月的柿子红了皮，王掌柜，你这大丫头正当说亲的时候。”

“花媒婆，只要你帮我说定这门亲，我自当厚谢！”

王氏“吧嗒吧嗒”地吸着烟袋，过瘾得连吸了几口，悠闲得吐出几圈白色的烟雾，转头对一位穿红戴绿的媒婆许诺。

“如果不是我花大婶能说会道，那丫头白送人家也不要。”媒婆自卖自夸，她抖着两块高大炮给她的樱桃红绸缎，鄙夷道：

“瞧瞧这上等的缎子，一见面就这么阔绰，一般人拿得出手？那丫头不灵光，她不图彩礼只挑人，等到那时候缺衣少穿，可不就后悔来不及！”

“哼，要不是做了我的养女，有我给她身后谋算，天晓得她这辈子在哪疙瘩受穷！”

……

王氏和媒婆一唱一和说得起劲，雪柔姐妹二人拴了马，撩帘进屋。姐妹见到媒婆，都没有招呼。

王氏这时缄了嘴，媒婆不识趣得颠着裹脚走到雪柔面前，笑眯眯得围着雪柔转了一圈，从脸看到脚，从前胸看到后臀，啧啧着，她拉起雪柔白皙的手摩挲道：

“俊，真是俊！”

雪柔嫌恶的看了一眼媒婆，抽回手，把几块花布料子放到茶桌，平淡得对王氏说道：

“娘，东西都置办好了，没事我进屋了。”

“去吧！”王氏厌烦得挥手。她瞥了一眼雪凌，还赖在原地，嗔道：

“去，去，姑娘家不害臊，你也回房，这——里没你的事。”她见小女儿赖在旁边，想偷听谈话，双眼一瞪，扬起烟枪，佯装敲打她的脑壳，赶小鸡子似的驱赶道。

雪凌调皮得朝王氏吐吐舌，一溜烟跑开。

狭窄的睡房，十分简陋，红泥墙，糊着白纸，一床、一桌、一凳，空空如也。就着一张小桌，桌上杂陈着一把瓷水壶和一个绣筐，雪柔点着马灯，从框里拿出一块绣帕和两支红、绿丝线，低头心如止水得飞针走线。

这会，雪凌大惊小呼得跑了进来：

“姐，娘在给你说婆家。”

“我知道。”雪柔平静的回答。

“娘的口风那么紧，你咋知道的？”雪凌幼稚的脸一脸好奇。

“她私底下一直给我说人家，我只当不听罢了。”

“姐才十七！江琳表姐比姐还大三岁呢，也不见舅母半点着急？”

“人各有命。你还小，不懂。”雪柔叹了一口气，目光里含着凄冷。

这时，王氏侧在门外，夹耳听得姐妹谈话，提着烟袋，怒气冲冲地进屋训斥道：

“琳儿，是你这土蛤蟆能比得么？人家正经的小姐，多少公子哥六抬大轿等着，你要不是我帮你谋算，有钱人家会轮着你？！”

见雪柔没有应声，她继续吧嗒着嘴，津津乐道：

“虽然你是我养女，你以为我会亏待你？这门好亲，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知道我们镇上几个丫头巴望着么？这姑爷三十九，四下闯荡，多有能耐，在城里开当铺，开码头，放租子，真是腰缠万贯！你嫁过去，夏穿丝绸冬穿皮袄，顿顿喝汤吃肉，这种好日子你不想想？人家看上你，是你的造化！”

“啊？娘是要姐嫁一个老汉？！”雪凌惊得张大嘴。

“你懂什么！又不是做妾，进了房就是正房夫人。”

雪柔忍着泪没有出声。

她寄人篱下，没有辩驳的资格。

如若之前，她会逆来顺受，但遇上了何慕尧，她兴许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但此刻她只想一心等他。她向王氏哀求道：

“娘，我并非不识好歹。但，这门亲，我不原意。”

说完，精致的小脸闪过一丝坚定和倔犟。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过来，王氏恨恨的骂道：

“你还以为自己是朵花，有资格嫌人家牛粪！”

“我老实跟你说，彩礼我都答应收下了，你等着过门吧！”

雪柔放下绣帕，直起身，对视王氏凌厉的眼神，执念得答道：

“娘若要逼我，那雪柔以命相抵。”

“放肆！”又是一记耳光，雪柔单薄的身躯差点被扇翻。

雪柔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颊，定定的说道：

“娘可以逼迫我的躯壳，但奈何不了我的心。”

“你，说的什么鬼话！气煞老身！”

王氏气得半身发抖，她一边咬着牙骂，一边叫着雪凌：

“小丫头，出来，我要把这倔驴锁起来，看谁的骨头硬！”

说罢，王氏重重地落锁，扬长而去。

王氏定下的亲，长着驴头棒槌脸，吃喝嫖赌，花天酒地，谁家闺女给他，就是跳进火坑。王氏却巴望着与他攀亲，图的无非是他丰厚的彩礼。那天，高大炮上门，亲口答应给她六千块现洋，外加八匹红绸，八匹阴丹士林。这笔财，王氏够养大她十个雪柔。她还不上紧赶着？

夜半时分，王氏已经鼾声震天，雪凌蹑手蹑脚得敲着雪柔的门：

“咚，咚，咚。”

“谁？”

雪柔怔怔得坐在窗前望着月色，上弦月泻下的光辉，将她的剪影映照得异常柔美。寂静中，她听见轻微的声响，惊讶得问道。

“姐，睡了吗？是我！”

“雪凌，还没睡吗？”

“姐，娘把钥匙藏起来了，不过，我明天进城去把表姐接来，她会帮你劝娘。”

“雪凌，好妹妹！”雪柔声音哽咽，这个平素懒散的小妹却有这样的心思。

“姐，睡下吧，我回屋啦！”说完，雪凌又蹦达得回到自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