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扫盲抗战(二)(1/3)
如同蒙古族那句谚语说的:谁学会了识字和阅读,谁就掌握了苍天的右手。从道理上讲,老少爷们也觉得不识字不好,走到哪都“短精神”,可是,兵荒马乱的能活命就谢天谢地了,哪里想过读书?又有几个读得起书,读得了书?
姥姥深知落后贫穷的湖区野庄渔农们老辈子尝过了没有文化的苦楚、危害,对于读书识字、知识交际有着极大的渴求,平民教育之于百姓福祉何其实用重要乃尔!
于是,在街坊们望眼欲穿的期冀中,安顿好大院和作坊里纺线织布的日常运转后,她便把精力首先放在了教授广大渔农读书识字上。
姥姥随身携带着一个小本本,平时很久就留心搜集编辑的有关大众话语,那是从白话书报、旧戏剧、竹枝词、扽腔、《三字经》、《百家姓》、告示、菜市账簿、家庭明细账簿等农村渔家日常生活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仔仔细细地梳理筛选出的常用文字,挑出了重复使用率最高的简练的千把个字,汇集成通常用到的《常见字表》,点灯熬油编辑出了《渔农识字课本》。
湖区百姓的文化现状和大伙的热情给了姥姥尽己所能办好识字班的崇高责任感与强大动力。然而,万事开头难,初衷距离结果毕竟隔着太多的环节,接受义务教育学知识长见解,这明明是件好事,嘴上说着容易,但实际业务工作开展起来并不那么顺利。
湖区第一个公益识字班就要开办的消息传开了,相比于过去的私塾,它毫无费用的阳光雨露直然照洒惠及于广大草根一族,大伙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但由于长期夯就的榆木脑袋作祟和生计活路劳作顶车影响,对识字的胃口、趣味远远比不上看唱戏耍噱头、闹笑话来得兴致浓,那种引吭高歌、捧腹欢畅在粗俗人眼里更能让每个汗毛孔都有激动情慉的释放,无疑是件简单慵懒省力愉快的事。
可是要识字,这往里走,向深处钻的安静、寂寞、平淡,会让人觉得疲累吃力、枯燥无味,握惯了锄头把子和鱼叉的人一旦窝在屋里学识字不免会感觉眼眶子疼,头脑发胀。
姥姥他们苦口婆心踩百家门槛,磨嘴呱嗒牙地费了移山倒海之力,可开学了,去临时学堂的寥寥无几。各家各户是穷的不能来,忙的来不了,不穷不忙的而因为有过节的人先入了学,便也不肯来。
因此,姥姥就不厌其烦地再次跟着锦秋独立自由大队和各村妇救会的干部挨家挨户地说服动员。要去到偏僻一些的渔屋,她就和抗日政府的扫盲人员或撑舟过荡,欸乃生风,或骑驴赶路,得得扬蹄。
渔农们说:识字很好却又没啥用,学问大的人,早就跳出黑旮旯啦。渔农捕捞播种,祖祖辈辈靠天吃饭。你要告诉他,不识字就不知道啥事情,心里一团黑,来世上不是白走一遭了?他们就反问一句:你知道世上的事情太多,不是会更难受吗?而姥姥再跟他们讲,若识了字,就会自己写告状的呈子了,别人要是再想欺负你就得掂量掂量了。
这一句话倒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的,算是说到他们心里去了。乡下强势的欺凌弱小的已成了劣俗坏习惯,出于梁子易解不易结的老理,许多人忍气吞声,耽于经济状况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势,即使想辩个是非曲直,只怕是有理却无处说。/
但如果能写状子,至少心理上就有了自己给自己撑腰的底气。姥姥找到锦秋独立自由大队和村公所提建议,把十几岁以上青少年集中起来成立了速成识字班。那些不能上学的成年文盲呢,年轻些的,就上夜校。有孩子的家庭主妇参加妇女识字班,由于家务缠身,经常缺课,即使来上课,也是抱着小的、领着大的,吵成一片。这样不少小孩、妇女拍拍身上的泥土,“热热闹闹”走到了识字班。
识字班设在几间破旧渔屋里,高低起伏的泥土墙壁,因为日久烟熏火燎,上边挂满了油黑色的斑块,各式从家里搬来的桌椅板凳参差地摆放着。周围树上落下的杨柳絮、桃花瓣、合欢英子乘着芦苇荡里呢喃的苇莺衔来的浥浥清香飘进了低矮的土坯房里,飘飘进了溶溶的课堂气氛中……
秫秸茬子土疙瘩头把个磕得掉了十几块搪瓷的旧洗脸铁盆一敲打,“当当当”, 当当当”,开始上课了。
很少结实厚重,只潦草拼接的百姓大门扇无疑是当时脸面最大用途最广功不可没,几乎户户都随手可摘的多用途板材家什了,夏天一卸当床睡,深秋腌咸菜、刨地瓜干可做案板剁旋,女人当贴墙糊袼褙做鞋用。姥姥就请它出山当所谓黑板给大伙出力,她用白粉笔工工整整地写上字,就教大家一齐念,接着教拼音,再教写法,最后讲解意思。字教多了,再连缀出词语和一句话来。
茅草屋土坯房里传来了读音跟腔此起彼伏齐刷刷的效法念字声,那稀罕的书香气氛合着年龄差别大,但情绪一致的亢奋,将水乡野荡渲染得一派优雅浏亮,羡慕得在院子里树上玩耍、啄食的喜鹊、麻雀和老鸦头脑好奇地一咂一绽的,似乎受了感染、压抑、撺掇似的,不服气地亮起了婉转的金嗓子来。厢房、柴棚里正在忙着推磨碾粮米的妇女和老婆婆们,这时也禁不住停下来,伏在磨棍上,提着面罗,心猿意马地探出头来打量着细听。
姥姥二十二岁,楚腰婀娜,头扎着盘发髻,刘海垂柳嫩丝绦飘曳,像青春芦穗掩映着她玉洁高贵的额头,孝妇河流水滋养得玉洁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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