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话 双刃剑·相爱相杀相折磨(1/2)
又过了一会子,待初生的太阳已向大地投洒氤氲了溶溶的金波,我寻思着这个时候该是转了暖意,便行离了东暖阁。就在行下台阶绕过冗长回廊甫一抬首时,撞见了站在柳树底下的安总管。
他近来似乎很喜欢往柳树底下站,上次我遇到他也是站在柳树底下。不同的是上一次正逢冬日,柳树枝桠是一片深褐色的嶙峋模样,时今则是一派碧玉妆成的葱葱郁郁,衬的他原本就如玉树挺拔出挑的气质很是佳哉。
他似乎在这里已站了极久,面目神情染着一层很厚重的疲惫,在与我不经意撞见的同时,眼睑轻微的动了一下。
一袭玄衣似绯又如墨,内涵渊深捉摸不透的颜色,一如他这个人一个样子!
心头冷不丁就起了一个巨大的亏空,我强自压制这每一次都不能容我扼制的不合时宜的情念起伏,只把莲步停了一停,一敛面色很自然的走过去。
足下的步子荡漾出如沐春风的明媚,然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张脸此时此刻挂着的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这表情究竟是讥诮戏谑还是黯然中伤,亦或是无处藏起的怅惘……虽然我的本意是做了戏谑讥嘲之态出来的,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否如心愿的驾驭了这本意。不过也决计不会是什么好的表情。
“呦,安大总管可还真是勤谨!这么一大早的,就巴巴的赶过来等着伺候皇上了?”流转于唇兮的笑颜含冰带刺儿,我旋一歪额头,目光隔过他错落到那一棵棵葱郁成荫的杨柳树间,游走的漫无目的,“只是现下陛下还没有上朝,总管大人这么干在这里等着候着,又是为了谁呢?”
我知道这一句话出口就收不回来,也知道这样的话带给他的会是怎样痛苦不堪的负重。他是在等我,又或者说他昨晚上就是在这里目送着我一步步往东暖阁去的。然后我进了东暖阁伴君侍驾,他却在这里甫地就发起了呆,一呆就是一整夜,一直一直濯了铅般再迈不动了步子,决计是的。
如此,我以他对我的殷殷关切与深埋肺腑的情愫来打击他,这该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但我就是要打击他,就是要以最恶毒最伤人又伤情的言语来中伤他!我无法原谅他当初自不量力心知无果却还偏生闯入我世界的唐突叨扰!我的世界原本该是静好的,该是比现下要静好许多的……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我仍然还爱着他,但我做不到一如往昔那般对他。恨他……更恨我自己!
最凉不过人心,最暖也不过人心。有些回忆就算是注定了此生此世无论如何也都再忘不掉,那么,也要假装再也记不起……
“总管公公这又是何苦?”我甫一将目光收束,毫无征兆又极为恣意的一抬眼睑去注视着他一张渐显青色、却仍旧没有含及情态的脸。安晴天,你就忍吧,你就拼命的忍吧q儿我倒要看看你安大总管的忍耐限度究竟有多大!我迎他又往前凑了几步,在与他一错肩时缓缓儿顿下足步,声息压着往下狠狠一沉、愈为严冷,“谁叫你自己没本事,偏生得将心爱的女人献给皇上!”
他沉如冰的面孔突地颤抖,似乎在这同时拼命的压抑满腹情态,却连着一个身子都跟着颤颤粟粟抖得厉害。
我亦心中绞痛,如此奚落他我也不好过……偏生很奇怪的一件事情,这段情爱的蜕变始至今日俨然已化成了一把双刃剑,伤了他、也伤了我。可即便是注定夕蛾赴灯去暗而死的璀璨与痛苦,我偏生还极执着的不肯真正放怀这样的痛苦,一次次的把那滴着沥沥血迹的双刃剑拾起来,一次又一次冲他直刺过去,也没入伤及到了我自己的肺腑。
铮地一阵风起,吹撩的他疏袍袂袖鼓舞飞扬,也将我一袭层叠宫裙并着束腰珠带曳曳翩然。于是我的裙袂便跟他的袍角被这风儿做弄的给纠缠在了一起,越是心急想要离开便越是分不开,一如自然造化里注定好的谶语。
情念并着急念齐涌,我再做不得那份表象中假意显出的安然。局促又慌乱的使力去扯裙角。
惝恍中听他无奈一叹,尚不及我反应过来,便见他已俯身不紧不慢的去解这被风做弄一起的衣袂。
似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我安静下来,默默然凝看他这一低头时最是无双的温存。离了他,我却连这缠绵一起的衣袂都是解不开的么?
却在这一瞬,什么爱爱恨恨牵牵扯扯,那天那地都顿然跟我们再也没了关系……然而也只能在这一瞬。
纠缠的衣袂并不难解,他只轻绕了一个圈,那裙与袍的缠绵悱恻便应运而疏离。
我错开眸色,没有再去剑拔弩张亦或神思兜转,一颗心忽地就觉沉了许多。淡写轻描的黯黯然绕过他,袅步匆促的一路极快远行。
听得身后筛筛徐风里,又是一声不短不长的叹息。又或许,只是风声。
声声浸染釜平生……
自那夜我扮成奉茶宫女得了皇上一夕风露后,好运气似乎也就跟着回笼而至。
我得了皇上的口谕,准许往他身边时而伴驾,且不需听宣、进入便可。
这于后宫妃嫔是前所未有过的,即便是先皇后在世时也不曾有过不需听宣直接进入东暖阁的先例。时今我开了这样的先例,这在后宫里又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风波就让它自己波去,我管不住;既然管不住,那便不管了。横竖这么些年我也总算是悟明白了一个道理,躲事儿不是真正的久安之法,你不惹风波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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