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呆头鹅(2/2)

但当他走进工厂时，发生了两件事，使他的念头迅速发生了转变。

127位工厂职工，除去刘华的亲信，多数都整整齐齐地在厂门口列成了两行。他们，名义上已经不再属于这家工厂，但这儿却是他们赖以生存之地。

厂正门，高悬着“怒踢妖婆去，喜迎阿磊来”，文理有些粗陋，却是所有工人最率直的心声。

父亲和母亲，被工人推拥着，走到了赵磊面前。

“磊儿呀，娘好高兴。”母亲的眼睛中明显有泪花，“厂里的老兄老弟老姐妹，一定要在这儿等你，和你唠几句心里话。”

父亲的大嗓门依旧响亮：“小子哎，你都看到了，前排都是从小带你一起玩儿的叔婶，后面都是你认识的兄弟姐妹，他们都盼望，以后能到你手下来工作，你可不能忘了他们！”

赵磊的眼睛突然就模糊了，这沉甸甸的信任，能推掉么？

“叔婶、兄弟姐妹们！”赵磊高喊道，“我赵磊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给我一两年时间，我保证把工厂经营得红红火火，到时，大家依旧到这儿来上班！”

“好！”掌声四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方圆数里都清晰可闻。

这是他进工厂所遇到的第一件事，而第二件事，则令人有些啼笑皆非。

在老韩等厂里几位骨干陪同下，赵磊信步朝厂区走去，这个从小就玩惯了的地方，每寸土地他都很熟悉。只不过，现在工人都已清空，厂房静寂一片了。

走到配件组装车件，赵磊突然停下了脚步，几位骨干也是“咦”地一声，表示出了惊讶。

车间内，传来有人轻轻啜泣的声音。

这个工厂，在拍卖开始前的半个月就已经停产了，谁还会呆在里面呢？

赵磊疾步走向车间，在门口又突地停住了脚步，摸摸后脑勺，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

有个身材瘦小的小伙子，趴在空荡荡的产品堆放桌上，哭得那个伤心唷。

陪同的老韩笑了：“咳，原来是那个呆头鹅，我以为是谁呢。”

“呆头鹅？”赵磊奇怪地问。

骨干赶紧介绍：“他真名倒忘了，去年进厂的，说是进厂，其实是你爸可怜他，给收留进来的，邻县人。”

“他脑子有问题吗？”赵磊指了指脑袋，因为呆头鹅这名字，很容易跟呆头呆脑联系在一起。

老韩不置可否：“看起来也正常也不正常，高中毕业，没考进大学，估计精神受到了些刺激，就离家出走了。去年你爸在街上遇到他的，这小子都快饿毙了。大伙儿可怜他，就把他收留进厂，自食其力了。”

旁边陪同的人补充道：“这小伙子吧，我猜是读书读傻了，正常的工序人家几分钟搞定，他得花一倍多时间，教也教不会，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所以工厂停工后，他连续在外面找了几份工，都是干了几天就被辞退。也许是因为生计无着吧，所以坐这儿痛哭呢。”

赵磊大步走了进去，拍拍他的肩：“嗨，兄弟，光哭能顶啥用？”

老韩赶紧介绍：“呆头鹅，这是咱厂、咳咳，其实我不能说咱字了，这是厂里的新老板，姓赵，赵老板。”

赵磊拉过把脏兮兮的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兄弟，你去年高中毕业，年纪应该跟我同年吧，几月的？”

“农历八月。”呆头鹅怯生生地回答，看得出，他非常不善于交际。

“那比我小，叫我磊哥吧，别啥老板不老板，哥浑身不舒服。”赵磊笑着说，“半个月没找到工作，是不是没钱了？”

这话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呆头鹅“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共鼻涕齐舞，真有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赶脚。

老韩上前轻声说：“我听厂里人说过，小伙子从小死了爹，现在老娘卧病在床，生活费全靠他打工寄去，五百元不到工资，他有时会寄出四百多元给娘治病，自己啃馒头就咸菜。现在他没工作，估计他娘得饿死。以前厂里给他捐过款，可是大家手头也不宽裕，只是略表心意。”

赵磊的心登时软了，想起自己也是从穷途末路中过来，大一上半学期时，父母陷入最严重经济危机，自己不也啃过馒头就着咸菜过日子？

掏出皮夹，把里面一千多元零钱全塞进了呆头鹅手中：“兄弟，先拿去救急！我决定，工厂一周后就复工！”

说完，带着几个骨干，大步流星朝门口走去。

一百多个工人的生活着落，全在这厂子上，自己就是扛，也要把它给扛稳喽。

他不知道，对呆头鹅的一念之慈，他留住的不仅仅是一个工人，而是一个旷世奇才。